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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的金陵可真是热闹,听说不仅朝廷派了官员去,就连那些皇商还有那些江浙商会的会长也都跟着去了。” “这么热闹?” 有人纳罕,“难不成那边有什么稀世珍宝等着他们去争不成?” “倒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却是要比那珍宝还来得稀罕。”打先说话的那个中年人笑着卖了个关子,等到旁人把目光都投了过来,这才抚着长须,笑问:“你们早先可听说那位西域来的马商要寻人合作的事?” “自然是听说了。” 有人反应过来:“哦,对,那位西域马商听说祖籍就是在金陵,难不成......”瞧见那人老神在在,旁人都急了,连忙催促道:“怎么样,怎么样,最后花落谁家了?” 有人说:“朝廷都出面了,自然是跟朝廷。” 也有人反驳:“也不一定,我听说那位马商在西域便十分有地位,倘若他真要和咱们朝廷合作,直接由西域皇室出面,递个折子进宫便是,何必那么麻烦?” 猜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又有人催那中年人,“哎呦,您老可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那人笑了笑,倒也不再卖关子,由身边人给他倒了盏酒,咂了两声,这才说道:“你们都猜错了,那位韩老板挑得是临安的德丰商号。” “德丰商号?” 有人楞道:“这是哪家的产业,我怎得从未听过。” 驿站中有不少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但凡在大周提得上名号的商号,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可这德丰,他们对望几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茫然,显然是不清楚。 倒是有个年迈的老人,沉吟一番,开了口,“你说的莫不是临安沈家?” “临安沈家?” 年轻一辈的都有些怔忡,“我怎不知临安还有这样的人家。” 原先起头的中年男人笑着和那位老先生拱了拱手,应道:“老先生说得没错,便是那临安沈家。”他拿着酒壶走过去,亲自给那老先生倒了盏酒,“不过我对这沈家也不大熟悉,倒是得由老先生帮我们解惑了。” 那老先生笑了笑,倒也不拒,喝了口热酒便说,“你们还年轻,不知晓临安德丰也正常。” “可在几十年前,这德丰商号不仅仅是在临安,便是在整个大周都是极富盛名的。”烛火映衬下,老先生的眼中带着几分怀念,“沈家祖辈都在临安行商,那位沈家老太爷当初还是江浙商会的会长。” “在他带领下的江浙商会,那可不仅仅是商业发达,每个商号都牢记着'诚信'、'仁义',所以那个时候江浙一带的商业在全国闻名。” “可不像现在为了那些蝇头小利,你驱赶我,我驱赶你,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生意。” 说起这个,老先生的脸上便带了些讥嘲。 “后来呢?”有人急道,“后来这德丰怎么样了?怎么现在一点消息都没了。” “后来啊——” 老先生的声音在那雨声的伴随下,显得有些沉闷,“沈老太爷去世之后,他的独子也没有经商的意思,选择赴京科考,后来沈家嫡支这脉便都去了京城,留下一些旁支,也都是些为了蝇头小利就不管不顾的主。” 说到最后的时候,老人的声音也带了些干哑,似乎是不忍这样一个盛况没落,又或是哀叹前人打下来的基础如今竟被毁成这幅模样。 “你这样说起来,我倒是对这沈家有些印象。”有人接了话,“庆禧十六年,御史中丞沈寒石被当今天子斥责,褫夺官位,后来其子沈绍高中状元......若是我记得没错,现在那位都察院的左右副都御使,便是这位沈小相公。” 那老人点头,叹道:“便是这个沈家。” 知道是这个沈家,倒是有不少人都恍然大悟起来,“若说这两位沈相公,我倒是也有些印象,那位沈大相公当初因为替罪臣刘书中说话而开罪陛下,他也是个硬脾气,当着文官百官的面就脱下官帽,挨了三十板子,回去就病逝了,听说死的时候还不肯闭上眼睛。”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沈家要倒台,没想到其子又高中状元,还被陛下委任到外头,现在又进了都察院,倒也是件罕事。” 驿站里因为这事,有许久都没人说话。 就连坐在最角落的一男一女也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戴着帷帽的顾无忧,看着对面敛眉抿唇的李钦远,心生担忧,放下筷子握了握他的手。 李钦远回过神,笑着看了她一眼,回握她的手,“没事。” “哎,先前不是在说这德丰商号和西域马商的事吗,你们怎么扯得那么远?既然这沈家没再经商,那个德丰怎么就入了那位马商的眼?” 中年人便笑,“你们的消息还是迟滞了一些。” “几个月前,那位沈家的外孙到了临安重新掌管德丰,这也是个厉害人物,几个月就把德丰清洗一通,还跟绍兴那位绸缎庄的吕老板谈了合作,现在又入了那位韩老板的眼,只怕不用多久,这临安的天就要变了。” ...... 余后,众人皆是在感叹这位德丰的新东家。 而坐在角落的顾无忧耳听着他们夸赞李钦远的话,忍不住支着下巴,弯了眉眼,反倒是李钦远这位当事人面不改色,见顾无忧吃完东西,便笑着和她说道:“我们上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