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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韩进坦然承认,“不过——” 他掀起单薄的眼帘,看着李钦远,说,“这不是李公子故意透露出来的吗?你在酒楼喊我那声韩先生,不就是想让我派人去调查你们的来历和身份吗?” 李钦远一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他笑笑,把两人的酒盏续满,而后也坦诚道:“我是想着,与其后面再让韩先生去调查我的来历,倒不如我先开了这个口,要不然等我进了这个山庄,和韩先生再提生意,只怕韩先生就会觉得我救人是另有所图了。” “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 “您的儿子很聪慧,一直不曾泄露您的身份,我也是在您出现之前才猜到他的身份。” 听到旁人夸赞自己的儿子,韩进寡淡的脸上勾勒出一抹笑,虽然转瞬即逝,但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真实,就连眼底也柔和了一些,“他一直都很聪慧,和他的母亲一样。” 这般感叹一句。 看向李钦远的时候,他又成了那个不动声色的韩老板。 “李公子既然说得这般坦诚,那我也就不说那些虚的了,李公子的德丰商号虽然还算不错,但要是想跟我合作,还是不够格的。”韩进如实道:“你很清楚,一匹好马的价钱值多少。” “德丰早些年落败,这几个月才起来,可比他好的商号实在是太多了。” “李公子拿什么来支撑你我之间的合作?” 这番话太过真实,只怕便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人,听到韩进这番话也得觉得自己丢了脸面,可李钦远的面色倒是一直没什么变化,他脸上依旧挂着笑,说起话来也十分闲适,“如韩先生所言,德丰比起许多商号,差得实在很多。” “如果不是有这次事,只怕就连我想见韩先生一面都很难。” 韩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李钦远任他看着,“可我想韩先生谈这次合作,看得恐怕不仅仅是对方的实力。” “哦?” 韩进来了兴趣,搁下酒盏,“李公子这话说得有趣,我谈生意不看对方的实力,看什么?” 李钦远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韩先生为了利益,和大周皇室合作是最好的,你很清楚大周最缺的就是马匹,十年前突厥多次犯我疆土,大周耗尽一切手段打败了突厥,却因为他们提出的协议,最终接受了他们的降书,要他们进贡十年。” “这些年,天子更是不止一次招纳人才,开辟疆土,为得就是有朝一日大周能够自行养育好马。” “现在十年之期快到了,突厥蠢蠢欲动,这个时候,韩先生若是和朝廷合作,只怕便是想封侯也不难。” “可你没有。” 韩进起初还带着些 玩味,想着这个少年郎究竟能说出什么,可听到后面,脸上的表情倒是变得越来越内敛,他手指夹着酒盏,指腹就在杯沿处流连...... 少年郎的声音已经停了,他却没有立刻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出声,语气平淡,“你说得没错,我若是真想要找实力好的,直接联系大周皇室就好。” “这阵子我隐藏身份,也接触过不少人,朝廷里做官的,生意场上那些商会会长......”韩进喝一口浊酒,语气平平,“他们都是很好的合作者,能给我带来双赢。” “可你不喜欢。” 韩进看他一眼,才又开口,“是,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不需要那些锦上添花的东西。” 的确。 他现在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权势地位......西域皇室尊他为上宾。 “我的父亲曾是一个小吏。”韩进的声音很平静,“他这一生奉公职守,为人清廉,可他却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李钦远不知道的事。 韩进也没有要详谈的意思,像闲话,又像自语,“我少时高中,也曾想过报效朝廷,可我后来发现,这个世道太过肮脏,官官相护,贪污的太多,清廉的反倒成了一个笑话。” 李钦远大概能猜到一些这位韩先生的内心。 他既厌恶这个朝堂,却又深深地热爱着这一片土地,所以他会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为自己深爱的土地奉上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可他又不愿和这个朝堂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所以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我也曾经厌恶这个世道。” 察觉到韩进投过来的视线,他却只是低头笑着饮了一口酒,而后才缓缓道:“我的......”那个称呼实在是太久没喊了,出口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陌生,“我的父亲一生都在报效朝廷,在他的眼中,国家和百姓永远高于家人,高于一切。” “所以就连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因为打仗的缘故,没能赶回来。” 耳听着这话。 韩进面上似是有所触动,就连握着酒盏的手也微微有些颤动。 李钦远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往事里,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又或是注意到了,不说,“我那个时候就产生了逆反心理,我就觉得你为了这个世道连家人都不顾了,那我就要厌恶这个世道。” “你越要保护的东西,我就越想摧毁。” “不过——”他摊摊手,一脸无奈,“很显然,我没那个能力,我只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堕落,别人都期望我有朝一日报效朝廷,我就偏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