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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郎的爱意最是纯挚,却也最容易患得患失,因为真的爱了,就更害怕失去。 李钦远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顾无忧离开他,他会变成什么样。 她曾穿透黑暗,把他从不 堪的往事里拉出来,让他终于变得像个人,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他身边了,他恐怕真的会疯。 像是看出了他的害怕,顾无忧连忙抱住他,带着坚定的语气宽慰他,“不会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少女声音绵软,却一下子让李钦远平静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因为离别带来的愁绪也散了一大半,不就一年时间?去他个一年,挣她个一辈子。 值! 李钦远突然又笑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再晚—— 他那位未来的岳丈只怕又要对他不满意了。 顾无忧也知道,虽然不舍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临别前叮嘱人,“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记得吃饭,不要生病,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不要报喜不报忧。” 一句句叮嘱倒像是已经成婚多年的新婚夫妇。 眼看着李钦远望向她时含着笑意的眼神,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不由红了两颊,偏还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反正你要一直给我写信,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李钦远自然没有不应的。 车夫在外头叫喊,“小姐,五小姐,您在哪呢?”估计是终于发现把他们弄丢了。 李钦远笑笑,牵她的手,“走吧。” “好。” * 等到翌日。 天还没亮,李钦远就起来了。 这个时间,就连家里的洒扫下人都还没起来几个,他却已经收拾好了。 李钦远一向不喜欢有人送他,觉得麻烦,也徒增烦恼和眼泪,昨儿夜里,他回来的时候就和祖母说了,让她好生歇着,不用送他,今天便只是到了正院门前给人磕了个头,而后便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 他谁都没带,只身一人,拿着一个包袱就准备离家。 快走到主院的时候,步子倒是慢了下来,他这几天忙得早出晚归,李岑参自然比他还要忙,父子俩虽然在一个地方,竟愣是没有碰到过一回,想到那日素秀说的话,他脚下步子一顿,薄唇也轻轻抿了起来。 就在他犹豫之间,却见前面走来一个人影。 正是李岑参。 看到他出现,李钦远脸上的犹豫一扫干净,似乎是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又换作以往那副淡漠的样子,看也没看人,继续往府外走去,刚走到李岑参身边就听人说道:“这么早就走?” 她也只是习惯一问,原本以为这次也不会得到什么回复 ,哪想到这次竟听到一道很轻的“嗯”。 虽然声音还是一样的寡淡,可还是让李岑参愣了一下,他夹杂着不敢置信的目光望向李钦远,半响,嘴角才抿出一道笑,很浅很淡,一闪而过,可也是笑过的,声音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从前金戈铁马,雷霆手段,如今闲话家常,若说吩咐,不如说是嘱托,“该说的,你祖母也都说了,你一向有主见,既然这条路是你选的,便好好走下去......” “若有amp;lt;/什么事就传信来家里,我让魏庆义留下了,有什么事,他都会处置的。” 李钦远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回应李岑参,明明是想直接离开的,可偏偏听到那句话后,脚下的步子就顿住了,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包袱,垂眸看一眼腰间,那无人瞧见的地方有一把软剑。 明知道是这个人送的,他还是带走了。 抿了抿唇,说不出别的话,更说不出什么道谢的话,李钦远想,他和李岑参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或许有一天,他会理解他,甚至原谅他,可他们父子俩的性子永远都说不出好听动人的话。 “知道。” 刻板寡淡的话脱口而出,没说一句再见,就迈了步子,要往外头走,只是没走几步,还是停了下来,咬着牙背着身说了一句,“你自己在外面也注意着些,都多大年纪了,别总是想着拼命。” “祖母年纪大了,冬儿还小,你也为别人着想下,我可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 这话说完,他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拔腿就往外走去。 李岑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还带着一些错愕,半响却化成笑意,这不是他第一次看着李钦远的背影,自打他们父子不睦后,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 可这次,他心中却仿佛有暖意涌过,纵使身处这寒冷的元月,也不觉寒冷。 李钦远一路往码头走去,他的两位管事已经到了,就连顾容也已经到了,只是他事务繁忙,这会还在和管事说话,看到他也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过会再聊。 船还没开,甲板上的风却格外的大。 李钦远看着前方,这个他生活了十七年,说不出喜欢还是憎恶的地方,却是他这一生中最为熟悉的一个地方。 徐、丛两位管事怕这里风大,就过来劝他,“主子,进内舱歇息吧。” 李钦远看了一眼远方,那里除了几株光秃秃的柳树什么都没有,知晓不会有人来了,他点点头,刚想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几道声音,“七郎!等等!” 循声望去,却是傅显三人,他们正策马往这边过来,离得近了也不等马儿停稳就直接翻身下马,朝他这边跑来,他一愣,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徐雍,就迎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别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