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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一直都是平静的,冷淡面色也没什么变化,就像是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恐怖故事。 可当他说完时,手臂却忽然一紧,殷无尘看向那个紧紧抓住他手腕,满脸担忧的小徒弟。 阮秋神色复杂,“师尊,那个被救走的孩子就是您。” 在这南风段往事里,鬼母聂如意就是一个丧心病狂、不择手段的魔女,可他的师尊却是无辜的。 纪家人指责他师尊改名换姓,不帮聂家报仇,可是,阮秋也心疼他师尊,聂家人当年既然选择了无视师尊母子在鬼母手里遭受苦难,又凭什么,还要师尊为他们报仇? 当时在林家庄的聂家叔父,又有什么脸面再来见师尊? 在这段旧事里,师尊的母亲是最无辜的人。只是最后,她还是扔下了师尊一个人在这世上。 那时师尊一定很痛苦吧…… 殷无尘看着阮秋满眼的心疼,却是轻声笑了,“无事,都过去了,我已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六岁孩童。”他顿了下又道:“聂无欢本来与我并没有这么像,因为鬼母抓走我的那段时间,用秘法将我的血换到了他身上,他……也骗过了我母亲几日。” 也只是几日,聂无欢在聂家暴露,他的母亲殷娘子不敢声张,顺着蛛丝马迹发现了鬼母与聂家人的密谋,她本来想要告诉丈夫的,只是没能走远,就被聂家人抓了回去。 种种原因,让殷无尘后来改名换姓,他不愿再与聂家有半点瓜葛,即便聂家已经被灭门。 多年后回想,殷无尘便明白,他其实还是怨恨过他那个胆小无能却招惹了鬼母的父亲的。 阮秋恍然大悟,聂无欢自小就在鬼母命令下模仿殷无尘,又经过换血秘法与殷无尘面貌愈发相似,几乎以假乱真,不过他在血影宫时总戴着面具,估计也不想让人看出来。 殷无尘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揉了揉他的头,“聂家灭门后,鬼母就疯了,以她那时的修为确实当得上魔门第一人,不过她自那之后就隐藏在鬼庙里,除了时不时派血影宫的人来sao扰我,似乎连聂无欢也不再管过,只将他扔给血影宫宫主照看。聂无欢常年戴着面具,最忌讳被人提及容貌,我想,他确实是不喜欢这张脸。” “一年前,我自认剑道境界圆满,想去鬼庙找她了结恩怨,然而……”殷无尘愧疚地看着阮秋,“我还是杀不了她,不过我们那时并没有分出胜负,我不知道她这些年在鬼庙里做什么,只知道当时应该出了什么事,她急着赶回去,我也赶在风暴封城前离开了那里,却不慎被鬼庙中飞来的鬼珠入体,回到宗门后,便被你救了。” 阮秋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心,“鬼母就这么厉害?” “应当是聂家残卷的缘故,她修炼的是聂家密卷天水诀。据说当年血魔宗宗主也是因为天水诀对聂家下手,之后是聂家最后一位家主的夫人阮氏将天水诀奉给他,成为血魔宗夫人,血魔宗宗主修炼后却走火入魔,世人才说,他是死在女人手里的。” 殷无尘道:“这些年,聂无欢时不时来寻我麻烦,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师尊还在世时与我说过,他也是个可怜人,只是我不愿与他纠缠,他却始终不愿放过我。十年前,他来玄极宗闯山要与我一战,重伤落败后不知去向,我在沧江上游找了一段时间,最后,在极乐寺找到他。” 阮秋怔了下,抓紧掌下的被褥,“所以,当时陪伴我半个月的那个殷无尘就是聂无欢,后来,为我化去火毒给我服下火心果的是您。” “是……” 殷无尘道:“我找到他时,他正在与提灯和尚打斗,那是西域有名的魔僧,出身西域烂陀寺,是十圣之一那位慧明禅师的师弟,修为极高。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躲在这间古寺里,但他手下杀人无数,我既见到了他,便出剑跟聂无欢联手杀了他……” 说到此处,殷无尘似乎有些不安地看着阮秋,“当时聂无欢深受重伤,还想去找提灯和尚的东西,却先昏了过去,等他的属下赶来将他带走后,我才发现火心果,后来搜查古寺中提灯和尚的同伙又在柴房找到了你。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喊出我的名字,也没想到聂无欢时隔多年居然还会再假扮我。你身上的寒毒已侵入骨髓,正好我手上有火心果,我便喂你服下了。” 殷无尘看着阮秋,“倘若我说,你在宗门里第一次见到我,将我认成当年与你相伴半月的殷无尘时,我并没有察觉你当时说的那个人是聂无欢,小秋,你会不会相信我?” 那时候,艳若秋水的柔弱少年被荧烛剑载着闯入他眼中,他的心神确实是有过一瞬恍惚的。 他那时也遏制不住地想,好漂亮的一双秋水眸。这么干净的一双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吧? 阮秋没有很快回答,看着他微蹙起眉头,殷无尘便连呼吸都滞住,也不敢移开眼,看着他垂下一双秋水眸,末了轻轻叹息一声。 “我相信。” 殷无尘不由怔住。 阮秋抬眼望向他,仍有些费解,“可是在那之后呢?在发现我认错人之后,您为何一直不说?” 殷无尘沉默须臾,“因为不敢说。当年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你却将我错认成陪伴你半月的聂无欢,小秋,我有时也会嫉妒聂无欢,他与你有过半个月相处的回忆,而我只是因为一个误会被你当做救命恩人,有些话瞒得久了,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