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页
沈明安闻言一愣,半晌后无奈笑开,竟真的垂下眼,轻轻替他吹了吹伤口。 青松浅香忽地靠近,沈明安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睫低垂微颤,陆辞珩不知怎得就有想亲他一口的冲动,但到底是按捺住了。 沈明安替他处理好伤口并嘱咐他好好休息便走了,陆辞珩恍然想起麻袋和麻绳还在柴房里堆着,急忙跑去了柴房想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却不曾想竟然在柴房里看到了沈明安正弯下腰,将地上的麻袋捡起细细端看,似是疑惑,又似是深思。 陆辞珩躲在门框后面,心下顿时一沉,惶惶忧心了好几日,幸好这事沈明安后来再未和他提起过。 第6章 陆辞珩十岁以前都没过过生辰。 太子陆清识六岁的生辰,他偷偷跑去看过,宫殿里的桌案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水果,宫人前呼后拥地围着,陆清识穿着质地柔软的小袄,被抱在那个陆辞珩从未见过的父皇怀里,却是一脸的不高兴,大约是觉得在下面那些一个个说着祝词送贺礼的官员实在是扰人。 陆清识转头将脸埋进父皇怀里,而陆承景则是一脸宠溺地将自己儿子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背。 陆辞珩冷冷地望着,说不清楚是羡慕还是怨恨,亦或是两者都有。 那时候他还尚被关在冷宫里,从不知道原来生辰是这样过的。 陆辞珩的生辰在端午,只不过除了沈明安,没人记得,也没人在意。 他进国子监第一年的端午,恰巧满十岁。 端午要赛龙舟,挂艾叶,吃粽子。 陆辞珩白日里和其他人一起兴高采烈地赛龙舟,到处疯跑,晚上却因为粽子吃得太多而腹痛不止。 沈明安端着一碗面来找陆辞珩时,他正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怎么了?” 陆辞珩恍惚间睁眼,就瞧见沈明安坐在他床边,一脸忧心地问他:“怎么疼成这样?” “不知道,肚子好疼。”陆辞珩蜷在床上,冷汗涔涔,有气无力地应他。 “疼了多久了?”沈明安用帕子擦去他额上的冷汗,“今天可有吃什么?” “晚上开始疼的。”他费力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是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只吃了些粽子,别的也没吃什么……” “吃了多少?” “今日一天……吃了五个。”他的胃胀得生疼,话都说不出来,又断断续续地补充道:“就是晚膳的时候,从厨房的桌上拿来吃的。” “粽子怎可一下子吃这么多。”沈明安轻轻扯开被他死死攥着的被子,替他轻柔平缓地揉肚子,眉眼都柔和了下来,叹道:“更何况厨房的粽子都是早上做的,你吃的时候定是已经冷了,吃冷粽子不消化,容易积食。” 沈明安的手带着些微的凉意,过了会儿就慢慢温热了起来,一下一下地轻按着他的肚子,隔着薄薄的衣衫,触感十分清晰。 痛意渐渐减缓,沈明安似乎替他揉了很久,陆辞珩疼了一晚上,肚子没那么疼后就陷入了浅眠,当中似乎醒了几次,他睡相不好,感觉肚子上覆着的手不揉了,就不满地动弹几下,迷迷糊糊间感到了肚子上轻轻揉着的暖意才又安心睡过去。 他睡得早,一夜过去肚子不疼了,自然醒得也早。 陆辞珩睁开眼,察觉到沈明安的手仍轻轻搭在他的肚子上,趴着睡在他的床头,呼吸浅浅。 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沈明安就条件反射般又在他的肚子上轻揉了几下。 沈明安本就睡得浅,被那细微的动作弄醒后脸上还有些迷茫,片刻后反应过来伸回手,将手抵在自己腰后锤了几下,问他道:“肚子还疼吗?” 陆辞珩睡得头发都乱蓬蓬地翘了起来,愣愣地看着沈明安摇了摇头。 “不疼就好。”沈明安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眼中带着笑意,对他道:“生辰快乐,昨晚忘记同你说了,阿珩又大一岁了。” 往后每一年,沈明安都会对他说生辰快乐。 陆辞珩时常觉得,在遇到沈明安之前,每一日都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人与他说话,没有人关心爱护他,更不会有人这样耐心地教他写字画画,教他明理。 自从沈明安将他带回了国子监,自己好像日日都有了期盼,在沈明安身边的每时每刻都会让他心安。 他力求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只为求一句沈明安对他的赞扬。 事实上,沈明安也从未吝啬过对他的赞扬。 沈明安性子淡,对人却十分温柔有礼,是以那时候沈明安待他虽没有多亲近,但至少不会像如今这般憎恶。 现在想来,沈明安对他的疏远,是从五月初五,他十七岁的那个生辰开始见端倪的。 他幼时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在国子监里长到十七岁时,已经比沈明安还要高出半个头了。 往年他生辰,沈明安都会给他做一碗长寿面,那年也不例外。 沈明安甚少下厨,但他的厨艺很好,细长的寿面佐以高汤,卧上一颗流黄的蛋,再加上碧绿的青菜和他自己做的酱rou,香气扑面,看上去就鲜美诱人。 陆辞珩拿着筷子埋首吃面,转瞬就吃了大半碗,却因为吃得太急被噎住。 沈明安不禁莞尔,抬手亲拍他的背脊,带着温润的笑意,“吃慢点,不用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