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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二人已经走到院门口,祝清圆口渴难耐,急着回房喝水,便先行一步。 小芍温柔地看着祝清圆的背影,那样久违的轻快,与当年她们尚在扬州岁月静好的模样渐渐重合。 压在祝清圆身上的那些沉重,好似在一点点褪灭。 小芍提着灯,遥遥向李衎院落的方向行了个礼。 夜风清凌,吹来远山虫鸣,灯前月下。 - 次日清晨。 “殿下。”齐论垂首来到李衎房门口,“祝姑娘说她在自己院里用早膳。” 李衎闭着双眸,任身后小厮帮他束发:“怎么,她身子不适?” “她说……”齐论支支吾吾,“很感激殿下一路上的照拂,但男女授受不亲,礼不可废,以后也请殿下自重。” 郎君不由轻笑出声,小姑娘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且随她去。 今日休沐结束,满朝文武皆动身入宫早朝。 殿议过后,在出宫的辅道上,有人叫住李衎:“世子殿下请留步!” 李衎转身一瞧,是着急忙慌的孟甫缘,因走得太快而喘息不已。 孟甫缘作为肃清赵党有功的新臣,已然官升二级。 李衎于是笑道:“还未恭喜孟太尉。” 谁知孟甫缘拍了拍李衎的肩头,意味深长道:“绥之,该是老夫恭喜你啊!” 李衎玩味地挑眉,略有不解。 孟太尉颇为感慨:“侯爷一心向道,世子一人多寂寥,好在如今淮阳侯府也算是有后了。” 听罢此话,又结合昨夜今晨祝清圆的反常,李衎终于了然,无奈地笑了笑。 只怕是昨日宴会,不知怎么传出了祝清圆怀有他子的流言,小姑娘面皮薄定然气坏了,但又不便直言。 “殿下有福,小女可是伤心坏了,昨日回家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孟甫缘叹气,“那老夫先走一步,得买点衣裳首饰回家哄哄她,唉。” 李衎望着孟甫缘远去的身影,思忖片刻,觉得孟太尉此举甚好,值得效仿。 是以李衎离宫后并未回府,而是先转道去了裴缨等人所在的京畿营。 先前跟随李衎从蜀地迁来的精兵,如今都在整列,准备重新回去。 但是李衎随身的暗卫们依然会留守上京,这其中便包括他唯一的女下属——晏檀。 “殿下。”晏檀冷眼冷面,弯腰作揖。 郎君的绛紫官袍垂在地面,昔日握剑的手如今端着茶杯,丝毫不见冷戾之气。 “你可知……上京近日有什么姑娘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晏檀抬头看了李衎一眼,心声翻江倒海:你问我?! 但表面还是波澜不惊,用一如往常的声音道:“殿下稍等片刻。” 几个瞬息间,晏檀身影便消失在营中。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她环抱着短刀回来述职,身上沾染的脂粉香幽幽地飘来:“上京姑娘们如今梦寐以求的,一是殿下您。” “咳……”郎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而后放下杯盏挺直腰背,默默运功将飘来的胭粉味与自己隔绝开,以免沾染。 晏檀继续道:“二是向云馆新进的缂丝锦。” 很好,就是这个。 李衎得到满意答复,点头回府。 - 小院内,祝清圆一个人倚着阑干,站在树荫下,偷摸着将碗里的什锦饭拨进池子里。 红鲤争相抢食,一条条皆是圆滚。 实在不是祝清圆故意浪费粮食,天热没胃口,本就吃不下。奈何小芍一个劲地逼她吃东西,说祝清圆太过清瘦不行。 甚至动辄将已故的祖父抬出来,祝清圆哪敢拒绝。 忽然,一枚石子落入池中,将鱼群惊散,也把祝清圆吓了一跳,差点碗都被抖翻。 祝清圆这才瞧见不知何时来的李衎,他正环着手臂倚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小芍……”祝清圆拍拍胸脯,定下神来。 李衎走过去,瞧了瞧池子,微眯双眸:“我家的鱼要被你撑死了。” “……” “但我还未用膳,不如喂我?”郎君循循善诱。 “哦。”小姑娘愣愣地伸手将勺子递到郎君唇边。 而后突然想到,这是自己方才用过的碗! “啊!”祝清圆赶紧悬崖勒马,但动作太过急促,什锦饭里的青豆顺着袖子滚了进去。 一向爱干净的小姑娘终于又羞又恼,她跺跺脚,捧着碗跑回房去。 “笃笃——”李衎在外敲响房门。 又过了一会儿,郎君叹气,低声哄道:“是我不好,给你赔罪。” 小姑娘换好干净衣裳,唰地将门打开,板着小脸:“怎么赔?” 郎君见小兔子上钩,微不可查地翘起唇角:“你随我来。” 于是祝清圆不明就里的被李衎拉上马车,穿过熙攘人群,又驶过数座桥、数条街,最终进入了一条通巷里。 说是巷子,其实与街面差不多宽,其间楼阁耸立,错落有致,虽然游人不多略显几分清寂,但自有雅调。 “这里是界身。”李衎解释道。 祝清圆的眼睛霎时放亮,她在扬州时便听过上京界身的大名。 这里尽是珠宝财帛交易之地,且必是珍品。 上一世她受制于人,也无法前来一观。祝清圆透过车帘张望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