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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那位郎君是个有气性的,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官府无能,匹夫也未必不能成事!乡亲们!我们自己去救小菩萨!” - 金池苑内。 沈鄞转转手上的扳指,轻描淡写:“落的是赵三郎的名讳,反而有几分真,他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裴缨皱眉:“可通判府闭门不出,难保不是赵恒使诈,想要吊出我们的身份。” 李衎一言不发,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此事来的突然,又关系重大,若真是赵恒设的局,他们去救人必定要折损严重,甚至暴露身份。此前筹谋,或要功亏一篑。 因此这次,就连一向悠然温文的蔺霄都严肃地凝眉,正揖一礼:“望世子殿下三思。” 对他们而言,失去家财的祝清圆不过是一颗随手可弃的棋子。 郎君们自负身怀家国大义,但于祝清圆而言,他们与上一世的赵家何异。 天色渐晚,议堂的灯烛已经尽数点燃,火苗在纱罩中朦胧摇曳,投映入李衎眸底。 一直静默的郎君突然转身,朝苑门快步走去。 裴缨第一个焦急地追去,脱口而出:“殿下!” 李衎脚步一顿,微垂着眼眸,低声对忠心劝谏的下属道:“她是我的灯。” 裴缨一凛,茫然而惊愕,而后任由着李衎走远。 “师弟!” 快到大门时只听得屋檐上传来关山娘的声音,李衎抬头看去,发现自家师姐一脸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决定。 她将手中早已备好的透湿毛氅和面具扔下来,道:“早去早回。” 郎君接过,仗剑飞马踏着霞光而去。 他的小姑娘,一定在等他! - 火势已起,好在虎头寨周遭林木不多,之前又是连日大雨,火线不至霎时漫卷过来。 祝清圆慌乱中也在查找生机,但她此刻手足被缚,当务之急是要解开绳子。 大约是赵行禄不想她死得太快,他们并没有将她直接锁在房中。 顾不得姿态奇怪,她蹦着出门,期盼着能找到寨子里的伙房,寻刀将绳子割开。 只是脑子想是一回事,身体不听使唤是另一回事,才蹦出去一二丈的距离,祝清圆便被脚下石子绊倒了。 她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错落的石子土块透过衣裳锥入皮rou,痛的地方太多,竟一时间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哪里受伤了。 倒地之后祝清圆再也无法爬起来,绝望与迟来的尖锐痛意一齐袭来,她再也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摸过手边的石子,拼命地割磨绳子。 纵然害怕,她也一定要撑到最后一刻。 赵行禄在寨子外围了湿透的沙袋,又在寨内浇了一圈圈的火油,确保火势一定是往里蔓延的。 而此刻他正带人站在山丘高地守望着寨子那边的动向。 忽然,山坳下方掀起风沙仆仆,还有沉闷的车轮声传来。 “怎么这么多人?”赵行禄皱着眉,虽然看不太真切,但那地动山摇的架势不假,“不是让孙重纥不得插手吗。” 赵家侍卫闻言赶紧跑近去查看,而后回禀道:“三郎,是一群布衣。” “螳臂当车!”赵行禄冷哼一声,“拦住他们。” 这……侍卫们有些为难,那些百姓来势汹汹,与祝氏商铺中人一起,拖着数十辆水车赶来,每人手中都举着锅碗瓢盆。 况且,若真伤到了百姓,太傅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好在其中一人略有几分机灵,忙低头道:“三郎,我们此行是为杀了那对jian夫yin、妇,若是他藏身在百姓中,我们反而容易错过。不如静待时机,见有与祝氏接触的郎君出现,再一举拿下?” 赵行禄环着胸思考片刻,最终闷声道:“也罢,就按你说的做。” 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吞没殆尽,祝清圆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入目是深沉的夜色,与熊熊火光分割泾渭。 一滴泪无声地从她眼角流下。 李行,你会来救我吗? 祝清圆仿佛已经能够感觉到火浪层层扑来的热瘴,再过不久,这滚滚火舌便要将她卷入腹中了吧。 如此想来,上一世被一剑贯穿的死法,已经足够温柔了。 就在她要放弃此生时,寨外忽然传来连天的呼喊:“小菩萨!” “小菩萨——” “我们来救你了——” 他们声色各异,但都如此热切真挚,一声声一句句在火中铺出一条幽道,又似划破黑夜的电光,昭示着恩泽万野的大雨。 降临在祝清圆心上。 她眼含热泪,满是沟壑血口的手重新开始挥动,终于,绳索无声散落。 火势已然凶猛,寨子的木房草瓦已经烧毁大半,轰隆隆的倒塌声接连传来。 众人奋力扑救,水浇而烟起。 祝清圆吸入太多烟瘴之气,神智昏沉,她已无力站起奔跑。 “圆圆——” 是李行! 他终于来救她了。 祝清圆喉间哽咽,她颤抖着从胸口掏出那枚竹哨,用尽全身气力吹响。 就在此刻,毒蛇般隐藏在角落的赵家侍卫一涌而出,杀招尽显地冲向闻声而动的李衎。 郎君凝目抽剑,二人立时喉头飞血。 “就是你!”赵行禄嫉恨到扭曲,一把拔过下属的剑朝李衎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