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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皱眉,装作微晕地抵额。 “李行,你怎么了?”小姑娘睁大眼睛,紧张地扑闪着如蝶长睫,表面紧张,内心窃喜——喝了三杯才醉,李行酒量不浅,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没能逃过冰茶的威力。 “李行,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李衎便顺着小姑娘的圈套颔首,看看她要做些什么。 祝清圆捏紧衣袖,故意咋咋呼呼:“你不会是前日晚上受伤了,或者中毒了吧?” “你若是晕在我车上,我可说不清!”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从坐垫底下掏出一张云母皮纸。 “这样好了,你在这纸上签个字画个押,莫要让裴缨等人来找我麻烦。” 祝清圆将物什一应俱全地备好,眨眼间沾好了墨的毛笔就被塞进了李衎手心,金镶玉的胭脂盒也被打开放在云母皮纸旁边。 “在这签下就行。”祝清圆故意用衣袖将纸面的文字虚虚实实地掩住,急不可耐让李衎签下。 郎君睥睨,将契书内容看了个一干二净,随后慢悠悠签下“李行”二字。 “再按个章吧。”小姑娘捏住他刚放下笔的手指,在胭脂盒里捻了捻,亲自让他“画上了押”。 见红印清晰,跃然纸上,小姑娘娇软的指腹立马便松开了男人的手,开心地将云母皮纸收起来,并欣然送客:“好了,你出去好好休息吧!” 祝清圆眼底掩不住的雀跃,李衎便也垂着眼继续与她配合到底,装作喝醉的模样,听话地慢慢跳下马车。 只是郎君甫一下车,再抬眼,依然是眸色清明。他揉了揉指腹嫣红的胭脂,与小姑娘平日的唇色一样。 他低头笑着,手背似还留存着方才的红袖幽香。 李衎忽然鬼使神差地掏出祝清圆曾送给他的那方丝帕,将指腹残留的胭脂印在上头,像是巾尾绣的的兰草长出了花。 马车里的祝清圆抱着那张热乎的契书乐得打滚儿。 她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骗李行签了这份终生贴身护卫的契书——料到李行不一定是其真名,还准备了指章,自己可真是蕙质兰心、巧捷万端! 而停在马车顶的探花歪着头,此刻正奇怪地看向李衎,觉得平日里及其危险的郎君怎么忽然平和了起来。 李衎察觉,转头抬手示意探花飞过来。 他难得温柔地摸了摸鹦哥的小脑袋,嘴角微弯。眼中是两旁掠过的渐次春花,寒泉旖旎:“如今你我同道,都将自己卖给她了。” - 当夜哺食时分,霏霏雨丝又渐渐密了起来,叫祝清圆能名正言顺地躲在车内不出来。 雨夜无法驻留,其余郎君们啃过几个冷饼子,便拢好蓑衣准备继续赶路。 就在此时,路旁的矮丛里发出一声挲动,耳尖的裴缨霎时转头看去,只见是一只黄黑的瘦犬,毛发皆被淋湿,身上还挂了不少枝叶。 他心中突然恻隐,将剩的半张浸过rou汤的面饼扔在它面前。 那狗等了等,终于还是慢慢钻出来,低头叼起面饼。 李衎正巧给祝清圆送完食盒,从马车上退下来,抬眼便看见这人犬情深的画面,却骤然皱起了眉——这狗似在何处见过…… 稍纵即逝的念头在李衎脑中划过,紧接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这狗是那日在茶舍,冲祝清圆大吼的猎犬。 如今十里开外都是荒郊,家养猎犬怎会在此? 郎君捏紧拳心,迅速将这一路以来的草蛇灰线串了起来,顺手扯下祝清圆宅眷车顶帘上坠下的流苏小珠,弹指朝那瘦犬的腿骨射去。 那犬似训练有素,竟先行感受到了杀意,腾地朝树丛里蹿。虽然没能完全避开珠子,但它还是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它的机敏让李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车内的祝清圆也听见了他扯下坠珠的声音,正欲张口诘问,却被郎君一句话堵住:“你看看车内有没有什么自己不识得的物件?” 祝清圆茫然,但下意识地照做,左右检查起来。 那边的裴缨安定好其余人,而后策马赶来,小声问李衎:“那狗怎么了?” 李衎没有回答,反倒是马车里的祝清圆传出话来:“没有什么其他的物件,都是我自己带来的东西。” 既如此,那也许就不在车内,而是…… 李衎想起,当时这犬是冲宅眷车的尾部狂吠不止的,他拧着眉接过裴缨手中的火折子,吩咐道:“爬下去看看。” 裴缨听令,也不惧泥水,一手抓紧横梁将半个身子倒了下去,溜进车子底部。 须臾,他举着一枚鸽蛋大小的香丸出来,交给李衎。 “在车轴缝隙里看到的。”裴缨道。 李衎低头转动那颗香丸,发现上头有好几道划痕,应当不是车轴里摩擦出的痕迹。 倒像是爪痕。 他一把掀开帘子,将探花精准地从祝清圆身边抓走。 “叽——”探花在郎君掌心惨叫,爪子扑腾着,果然与这香丸上的痕迹吻合。 赵家还真是别出心裁,料到春日多雨,踪迹难寻。便先让只鸟蛰伏进来,又藏下香丸,让狗以嗅识道。 说时迟那时快,那只猎犬想必已经回去搬来了救兵,远处开始传来大批人马逼近的声音。 “带上你最要紧的东西跟我走。”李衎嘱咐祝清圆,接着又对裴缨道,“叫人驱车四散,最迟十日后,在棣州会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