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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49节

    第46章

    ◎“姑娘这是真打算自己做些买卖吗?”◎

    折枝抬眼望着眼前的柳氏, 见柳氏唇畔含笑,面上也恢复了从容姿态,大抵也明白她是从急怒之下回过神来, 察觉到了其中端倪。

    ——毕竟以谢钰的性子与在朝中的地位,自不会在意区区两名丫鬟的死活,更勿论帮着索要卖身契了。

    可事已至此,自是不能改口。

    折枝便也迎着她的视线轻弯了弯杏花眸, 似并不在意道:“哥哥如今往宫中上值去了。待下值回来,折枝自会将夫人的话转告哥哥。”

    “如此便好。”柳氏复又于上首坐落, 端起搁在案几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这才淡声道:“既如此,我便也不留你。半夏与紫珠的卖身契暂且放在我这,待谢少师下值后差人来取,我也好让孙嬷嬷将那牙婆打发回去。”

    折枝听出柳氏话里的意思。

    若是谢钰不遣人过来, 半夏与紫珠自然还是要被发卖出去。

    折枝也不欲多言, 只是福身应了一句‘那便不叨扰夫人了。’遂也绕过屏风步出了上房。

    待折枝离开了院子, 等在屏风外的孙嬷嬷遂也快步上前。见柳氏已屏退了左右, 这才压低了嗓音道:“夫人,表姑娘她, 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柳氏握着茶盏的手骤然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将其搁下, 只淡淡垂目看着盏盖上的莲纹烧蓝:“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就和塘底的淤泥似的,被池水层层地压在深不见底的晦暗处。哪是说翻起, 便能翻起的。”

    她眸底的神色微深, 语声里也渐渐染上了寒气:“若是真察觉了什么, 今日她还会这般安静的回去?”

    “怕是不搅得阖家不宁, 不会罢休。”

    *

    待折枝回到沉香院的时候,半夏与紫珠正在月洞门处与喜儿说话,两人皆是惊魂未定,身子仍有些发颤。

    而喜儿正对着月洞门立着,远远便瞧见折枝过来,红着一双眼眶便笑起来:“半夏jiejie,紫珠jiejie,姑娘回来了。”

    半夏与紫珠闻言立时便回转过身来,两人的形容皆有些狼狈,可看见折枝回来,面上便又双双浮起喜色:“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折枝轻点了点头,上前拉着两人细细端倪了一阵,见她们虽是被关在柴房里蹭了一身的灰,但也只是狼狈些,好歹没被动过家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万幸终于是赶上了。”

    折枝看着两人的神情,也知道她们想问什么,只是门前不是个说话的地,便又轻声道:“这几日里的事情有些复杂,我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你们且去浴房里洗沐过,换身衣裳,再来上房里寻我不迟。”

    半夏与紫珠对视了一眼,眸底皆是忧切,却终于还是快步往浴房里去了。

    折枝独自一人回了上房,见一切摆设与临走时并无两样,便从屉子里寻了文房出来,研墨执笔。

    起初在别业的时候,她暗自以描花样的手法草草画出了那院子里屋檐与瓦片的走势,只可惜谢钰来得突然,不得不将画好的宣纸藏在袖带里,以致于被仆妇拿去浆洗了。

    之后,也未敢再冒险。

    如今数日过去,瓦片的排列自是记不清了,但那飞檐的形状颇为特殊,中间平坦,两边高起,似一弯新月,她倒还记得清楚。

    折枝缓缓落笔,将那特殊的飞檐描在宣纸上。又对着光看了看,见虽不大精致,但大体还是看得出形貌来,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将宣纸往长窗畔晾墨后,便又与当初的乐谱一同藏到了妆奁底下。

    方将妆奁阖好,门上垂落的湘妃竹帘便随之轻轻一响,却是半夏与紫珠两人换了干净的衣裳双双打帘进来。

    半夏是个急性子,方快步行至折枝面前,还未站稳,便焦切道:“姑娘,您这几日去哪了?”

    她急急说了下去:“那日染完指甲,您说有几个字不懂,要去映山水榭里问谢大人。可这一走,奴婢们便等到天色擦黑也未能等到您回来。大着胆子往映山水榭里走了一趟,却又被守门的侍卫拦在月洞门外,连院子都进不去。”

    “问他们什么,也都跟庙里的泥塑似的不说话。奴婢与紫珠暗地里在府中寻了一圈,四处都寻不到您,即便猜着您大抵是被谢大人带走了,却也不敢声张。哪怕是夫人身边的孙嬷嬷来请您过去,也只敢说您在病中,见不得人。”

    毕竟,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若是真声张出去,怕还是会为人诟病。

    后面的事,折枝隐约可以猜到,便轻轻蹙眉道:“之后,便是夫人以关心我身子的名义请了大夫来,闯了沉香院的门。”她心底骤然一跳,又问道:“她们可搜了房内的东西?”

    半夏忙道:“奴婢与紫珠被孙嬷嬷差人关到了柴房里,不知道后面的情形。可听喜儿说,她们原是想搜的,可听人报信,说是谢大人的马车到了府门口,这才匆忙回去。”

    折枝这才放下心来,让两人搬了绣墩过来坐了,又将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大致复述了一次。

    ——只是单单略过了她与谢钰的情/事。

    可紫珠素来心细,大抵也能猜到一二,仍旧是担忧道:“姑娘,奴婢听闻您今日是与谢大人一同回来的——”她迟疑一下,还是放轻了嗓音道:“那,可要奴婢现在过去熬一碗避子汤来?”

    折枝雪腮一烫,忙轻轻摇头道:“不必了。”

    她略想一想,觉得还是将事情说开的好,便又轻声道:“往后都不必了。哥哥说了,既然我不愿喝苦药,那便请崔院正又开了一副男子用的避子汤由他来喝。反正效力皆是一样的。”

    半夏讶然脱口道:“男子喝的避子汤?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我也未曾听过。不过应当是有的,只是方子冷僻些罢了。毕竟这世上男子多是让妻妾喝药,哪有苦了自己的。”

    折枝说至此轻顿了一顿,仍旧是犹疑为何以谢钰的性子,会有这般好心的时候。

    可待转念想起避子汤苦涩的味道,又想到以她与谢钰如今的交集,怕是隔日便要喝上一碗,甚至一日里要喝上几碗的艰难处境,那丝疑虑也被生生压了下去。

    “毕竟哥哥往后是要娶妻的。”她笑了笑,轻声安慰两人:“又怎会在正妻过门前,真弄个不清不白的孩子出来?”

    这放在任何一位朝臣身上,都是见不得人的丑事。即便当面不说,背地里怕是也要嚼烂了舌根。

    可语声一落,房中却骤然寂静。

    半夏与紫珠面上的神情皆凝滞了下来,即便强忍着收敛,可还是隐约透出一缕悲哀来。

    ——谢大人自然可以娶妻。可她们家姑娘,还能风风光光地嫁人吗?

    折枝见上房内的气氛沉滞,略微沉默一下,便也轻轻转过了话茬:“紫珠,当初我离府前交与你的差事如何了?先生那可有答复了?”

    紫珠敛起心绪,点头轻声道:“奴婢依着您的吩咐,往北巷里去寻萧先生。可是一连去了几日,先生都不在宅院中。奴婢唯恐走得太勤,被府中之人察觉,便只好转托驿使将东西送到。”

    她说着便自绣墩上起身,往箱笼里寻了一只两个手掌大小的木匣子过来,双手递于折枝:“这是昨日里萧先生托驿使送来的东西,您瞧瞧。”

    折枝遂将东西接过,放在跟前的小几上,抬手打开。

    先入眼的,是一只陶瓷做的小猫,底色洁白,染着梅花似的浅黄色斑纹,做成一个慵然伸懒腰的模样,姿态顽皮可爱,却是一只小小的镇纸。

    折枝将这小猫拿出来,放在掌心里端详着,渐渐也弯起杏花眸笑起来:“上回去寻先生的时候,先生才问过我,是不是请了新的西席教我习字。那时候我没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先生倒是记下了,还特地送了镇纸来。”

    半夏围了过来,看着镇纸也笑道:“这镇纸真是可爱,便像是孩子家的玩意儿似的。”

    紫珠也笑着道:“我听说有些孩子启蒙的时候怕苦不愿习字,家中长辈便会买这些长相可爱的小物件过来哄他们。先生这是还将您当孩子看呢。”

    “是么?”折枝似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声来:“当初我在哥哥那,也见着他书案上有一只类似的猫儿镇纸。不曾想哥哥小的时候,居然是个不愿意习字的,还要人买玩意儿哄着。”

    她笑了一阵,将猫儿镇纸也一并藏进了妆奁里,这才重新抬眼,又往匣子里看去。

    却见这回匣子里铺的却不是软布了,而是一张张的银票。

    折枝一愣,回过神来后,遂伸手将银票一一拿了出来,细细数了两遍,一双杏花眸里渐渐生起几点星子似的亮色:“比我想得要多些。再添上当首饰得来的银子,付完铺子的租金后,应当还剩下不少采买的本钱。”

    “姑娘这是真打算自己做些买卖吗?”半夏眸光也随之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来:“奴婢记得,当初戚夫人的祖家便是行商的,听闻是做得绸缎生意起家。您要不也试试?”

    紫珠也随之点头,却又惋惜道:“奴婢也依稀记得。只可惜戚家丈人早已离世,当时的戚家旧奴也早已经离散各处。即便是想寻人问问当初戚家是如何起家的,怕是也问不着了。”

    折枝见两人皆有些惆怅,遂将银票搁下,轻轻摇头道:“即便是寻着了,在京城里做绸缎生意,怕也是不成的。”

    “京城里不比清台县。达官贵人们都有各自惯用的绸缎庄子,便如桑府,用的素来是王氏绸缎庄里的缎子,即便是更换,也都是换一些老字号的缎庄。而不挑名号,只挑价位的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就扯个几尺缝点小物件。又实在是太少了些。”

    “在京城里做绸缎生意,怕是不成。”

    且绸缎价贵,又要囤货,这些本钱原本也是不够。

    半夏迟疑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想着,租个铺子卖些绣品。”折枝并不迟疑,只将自己原本的想法说了出来。

    半夏眸色一亮:“卖绣品好。姑娘那一手女红自是没得挑的。奴婢与紫珠的绣活虽不如您,却也多少能帮衬些。”

    她说着,再也坐不住,立时便起身去箱笼里拿了绣棚出来。

    折枝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急着拿绣棚作甚?”

    “自然是做绣活了。”半夏答应了一声,又挑出了一把五彩丝线来,往绣棚上比了一比:“奴婢今日便熬夜绣几张帕子出来。”

    “就我们几个,能绣出多少绣品。哪值当租一间铺子来卖?”折枝笑了笑,拿过绣棚放回了箱笼里:“想开铺子,这绣品自然还是要去采买别人的。”

    她略停了一停,思量道:“京中的女子,上至闺秀,下至仆妇,大多会些女红。不过是活计好坏上的区别罢了。而手头缺银子,卖绣品换钱的也是不少。”

    “只可惜京中不似清台县民风开化,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大多不能往街上支个小摊。便只好就近卖到当铺抑或是成衣铺子里换了银钱。当铺与成衣铺子也是吃准了这点,价钱上可谓是一压再压。有些活计差些的,一方帕子算下来,竟赚不了几个铜子。”

    “而当铺与成衣铺子也只是捎带着卖这些物什。真有想挑绣品的主顾,也得跑上不知几家铺子,很是麻烦。”

    半夏连连点头:“听闻之前的芸香想讨夫人欢心,自己的女红又不大好。也是托人跑遍了大半个盛京城,才找到了一副合适的观音绣品买下。”

    折枝也轻轻点头,缓缓道:“于是我便想着,若是能开一间专门卖绣品的铺子。将小到琴穗,香囊,帕子,大到枕套,锦被,挂屏的绣品都看着成色,给出比当铺高一到两成的价钱从绣娘们手里收来,再略加银钱卖出去——”

    “看在东西齐全,价位又不是高出许多的份上,应当会有客来。”

    -完-

    第47章

    ◎“今日,meimei又想要什么?”◎

    半夏与紫珠听罢细细想了一阵, 眸光也都渐亮了起来。

    尤其半夏是个急性子,立时便忍不住站起身来,笑着催促道:“那姑娘,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铺子?今日,还是明日?”

    “不急着物色铺子。先支个摊儿,收些绣品要紧。若是府里有丫鬟婆子们想卖绣品的,也可一同收过来。”折枝轻声劝住了半夏, 略想一想,又缓缓启唇:“只是这往街上支摊儿的事, 还是得请人来做——你们那可有合适的人选?”

    半夏闻言,便扳着指头数过去:“这可不少。前院里当差的向六,赵以,朱双——还有不少人都提过自己缺银子,想找些额外的差事来做。”

    紫珠则是垂眼想了好一阵, 才缓缓道:“奴婢倒有一个人选。月前, 奴婢听人说, 前院里洒扫的小厮王二打算辞了府里的活计, 回京郊娶媳妇种地去了。如今想来,应当便是这几日的事。”

    “王二秉性老实, 加之又娶了新妇,既是正缺钱的时候, 也不会抛家弃子独自昧了银子走。您每次少给点, 让他收完了再来拿,应当出不了岔子。”

    折枝轻轻点头:“那你改日得空了, 便去问问这个王二。说是我愿意出府中两倍的月钱, 请他替我支起这个摊子。若是他家娘子懂绣活自然是好, 若是不懂, 还得再寻个会看绣品好坏的婆子来帮衬。”

    她这句话落下,帮忙收绣品的人选便算是初初定下。

    只是这帮着支摊儿的人好选,代为经营铺子的掌柜却是难寻。

    既要有能耐,又不能生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异心,怕是要好好斟酌一阵。

    只是如今倒不是考量这个的时候,折枝便也暂且将此事放下,只转过话茬对两人笑道:“我这一连几日不曾回来了。如今院里可有什么花开得好些?”

    半夏与紫珠略想一想,一同答道:“院子里的花倒是开了不少。不过最好的,应该当属茉莉、百合与木芙蓉三样。”

    “那便选百合。”折枝轻笑了笑:“现在还早些,待晌午过后,我便往小厨房里走一趟。你们去院子里采些鲜嫩的百合,洗净了替我捎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