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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剪刀贴着他的额头缓缓移动,季言礼俯身在他头顶,全神贯注,屏着呼吸,身上带着好闻的清香,柔软的手心扶着他的脸。 奚野迷迷糊糊地想,算了,丑就丑吧,他也认了。 不知道季家的剪头程序出自哪个星球,季言礼剪完头以后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大桶让他抱着,然后烧开水冲凉水给他洗头,奚野说他自己不能洗吗,季言礼说可以,但你要保证脚不沾地不能碰水,我想看看你怎么洗。 季言礼太事儿了,奚野只能抱着桶低着头,听到耳畔搅动的哗啦啦的水声,季言礼伸手试了试温度,然后用小盆一点点往他头上浇水,问他烫不烫,过一会往他头上挤了点凉凉的洗发水,温度正好的水流间,纤细的手指搓出细腻柔软的泡泡。 “我给你抓抓头,晚上就能睡得很好。”季言礼声音轻轻的,像是浮在水面上的纸船。 洗完以后,季言礼又想办法找了个多排插座,拖了长长的线,举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奚野的黑发在炽热的风里乱飞一气,季言礼耐心地一点点把头发拨松拨散。 奚野沉默地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头发果然短了很多,符合校规,利落干练,层次分明,碎发遮在浓密锋利的眉毛上,衬得眼睛黑漆漆的,显得比原先的发型乖了一点。 季言礼剪了多年全家人的头,手艺倒也不算很差。 季言礼笑吟吟地放下吹风机,捧着他的脸对着镜子:“帅不帅?” 奚野啧了一声:“你说呢?” “挺帅的。”季言礼拍拍他的头,把吹风机的线拔了,一圈圈卷起来。 “什么叫‘挺’?”奚野不乐意了,指着镜子,“这么帅就只是个‘挺’?” “别卖乖了,过来睡觉。”季言礼走进一楼的客房卧室,还好,奚野家的客房一直都被阿姨打扫得很干净,就算常年没人住也齐齐整整的,被褥齐全。 “你不是不让我下地?我怎么过去?” “你随便找两个杆子撑着飞过来。” 奚野:“???” 季言礼听他半天没动静,从房间探出头:“我是不是高估了你?刚刚是谁胸口碎大石表现得无所不能?现在怎么两步路都走不了?” “你原来有这么损吗?而且我什么时候胸口碎大石了?” 季言礼走过来,低头看着他:“椅子结实么?虽然可能难听了一点,但我把你拖过去?” 奚野向他伸出手。 “干什么?”季言礼看着他,“要我抱?” 奚野点头。 季言礼忍不住笑:“你多大了?你多重啊?我倒是能抱得动你啊?” 奚野:“我努力吸气。” “但凡你上过两天学……”季言礼看着他固执的目光,松口道,“好吧好吧,我努力一下,你吸气,吸吧,把肺吸得跟房子一样大你就能飘起来了……” 季言礼抱着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发出非常搞笑的“嘿”的一声,拖着奚野的腰和屁股,像抱一头猪一样把他抬起来,踉跄后退了两步,然后轰地一下倒在地上。 翻倒下去的时候奚野把他揽在怀里翻了个面,最后垫在下面的变成了奚野,季言礼趴在奚野胸口,闷了半天,忍不住笑了起来,撑起身子看着他:“真的,你有两百斤吧?” “放屁,”奚野小臂搭在眼睛上,笑得腹肌都在抖,“我撑死了也就八十斤。” 两个人在地上像傻子一样嘿嘿嘿笑了半天,最后做出了妥协,季言礼把他拽到沙发上睡,把一楼的薄被抱出来给他掖好,厚重的窗帘拉起来挡住了落地窗,简直如同遮天蔽日,客厅顿时像深更半夜一样黑。 季言礼摸黑拍了拍他的头:“睡吧,你……好好休息一下。” 奚野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你在干什么?你坐在那里跟个门神一样我怎么睡?” “你又看不见我。” “我能看见你。” “你闭上眼睛怎么看得见我!” “……”奚野说,“好黑,睡不着。” 大少爷难伺候,季言礼只好又从楼上搬了个幸存的台灯下来,暖黄的小灯放在茶几上照亮了一方沙发。 季言礼把书包拎过来,掏出卷子,屈起腿,垫在膝盖上,拔笔开始写:“你睡吧,我不看你,我写作业。” 笔尖划过纸张的嚓嚓声单调乏味,如同蚕食桑叶,时不时伴随着翻页的轻微声响,客厅重新回归静谧,奚野过了一会儿呼吸逐渐平稳,发出沉重的鼻息。 季言礼专注地写题,慢慢忘记了时间,只听到奚野翻身翻得越来越频繁,连被子都蹬在了地上。 季言礼放下纸笔,轻手轻脚地蹲下去把被子捡起来,想重新给他盖上。 就在那一刻,奚野毫无征兆地,猛地睁眼,翻身坐起,爆喝一声:“季言礼!” 嘶哑的吼声在客厅里回响,震得连窗户都发出簇簇轻响,枝形水晶吊灯的长尾叮叮咚咚地碰撞。 季言礼抓着薄被,吓得一哆嗦:“嗯?” 安宁的暖色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奚野大汗淋漓,惊魂未定,满眼都是浓重的血丝,他喘着气,慌乱的眼神逐渐聚焦,茫然的、无意识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从脸上滚落。 季言礼伸出手轻声说:“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