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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重生后 第39节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候,徐嬷嬷已经在殿中伺候了。

    “小殿下已经好起来了。”一边伺候江画起身穿衣梳洗,徐嬷嬷一边说着李俭那边的情形,“昨天后半夜就醒过来,也没有再发热,太医来看过了之后便也说好了,但叮嘱说要多多看顾一些,别再惊着了。”

    听着这话,江画倒是有些好奇,于是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惊着了?嬷嬷问过没有?”

    这事情徐嬷嬷的确问过,不仅问过白蓉,还问过李俭身边伺候其他的宫人,除却是见过了吴王这一件事情,其余都很平常不值得注意,翻来覆去想大约也就是吴王。

    “猜测着还是吴王殿下吧?”徐嬷嬷脸上神色也觉得奇怪,“奴婢和白蓉把跟着小殿下身边的人都细细问了一遍,这也就是见过了吴王殿下。但奴婢们倒是也想不出来吴王殿下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叫小殿下惊着。”

    “我昨日还在想,是不是吴王殿下朝着他做了个鬼脸,就给吓着了。”江画随口笑了一声,“可这听起来不荒谬么?就算是当时吓着了,还能惊得到最后烧起来?传出去倒是让人闲话。”

    徐嬷嬷忙道:“娘娘放心,这事情奴婢已经让白蓉禁言,不会叫人知道的。”

    江画不置可否,又看向了徐嬷嬷:“会不会是白蓉没照顾好?让内府再挑几个嬷嬷过来吧?”

    徐嬷嬷笑了笑,道:“奴婢瞧着白蓉是用心的,而且从小殿下一出生就开始照顾,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如若娘娘不放心,再从内府挑两个嬷嬷也可以。”

    江画沉吟片刻,道:“那便再看看,俭儿最近反常,不似从前那样活泼,或者是身边的人伺候得不周到吧?”

    徐嬷嬷看了江画一眼,试探道:“奴婢瞧着小殿下对娘娘倒是十分孺慕,或者是有几分母子的缘分?说不定娘娘哄一哄就好了?”

    这话听得江画笑出声来,她道:“嬷嬷倒是别这么说,我没生养过,是没这么个母子缘分的。何况我不打算瞒着他他的身世,再如何,生母是安县侯旁支也比一个奴婢好,从他生母算起,或者还能与太子和吴王相提并论;若是从我这里算,那可就吃了亏,将来说不定要怨我。”

    徐嬷嬷半晌哑口无言,最后苦笑,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

    江画倒是很明白徐嬷嬷的意思,她语气和缓了一些,道:“这话从俭儿出生说到现在,好几年过去了嬷嬷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李俭的确现在是在我名下,但他总有长大的那天,他总会知道他生母是谁,在宫里面这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亲生的尚且能养得母子离心,何况这并非亲生?我对他再如何,抵不过他将来心思志向,索性便由着他,他想怎样便怎样。我既不求他回报,也不求他孝顺,所以我为何要对他如亲生一样地好呢?”

    徐嬷嬷也笑了笑,道:“奴婢便是老想法,宫里面从前都是认养母的,而且娘娘膝下现在就只有这一位……于是便总想着……若是真的有一段母子缘分,是极好的事情。”

    “这缘分我不敢要的。”江画淡淡道,“我对他这样就足够了。不叫人怠慢了他,让宫人好好养育,再督促他上进读书,还给他与圣上多多见面的机会,我思忖着这些已经足够了吧?再多我给不了,而他若还想要什么母爱之类,那便是贪心了——也是你们这些做奴婢的逾矩。”

    这话说得有些重,徐嬷嬷听着都静默了好一会儿。

    江画倒是没觉得自己说得有错,她怕了这宫里的母子缘分,她不敢要也不想要,她无比庆幸这个李俭不是自己亲生的,她有一百个正当的理由这样公正又无私地疏远他。

    梳妆打扮完毕之后,早膳便摆了上来。

    江画刚在膳桌前坐下,正打算让一旁人随便布置几道清淡些的小菜上来时候,便听见外面李俭请安的声音。

    才刚刚和徐嬷嬷说过了关于李俭的话语,她有那么一瞬的尴尬。

    捏着筷子想了想,她还是抬眼看向了一旁宫人,道:“那就让小殿下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便见着白蓉牵着李俭进到了殿中来。

    李俭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十分惹人疼爱,他抬眼看向了江画,乖乖地喊了一声:“娘亲。”

    “把小殿下的早膳也摆过来吧!”江画吩咐一旁的宫人,又让白蓉把李俭带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你昨日发烧,今天要吃得清淡些,也不要吃太多。”

    李俭坐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然后乖巧地看向了江画,认真道:“儿子知道。”

    “昨日太医说你是惊着了,我问了你身边白蓉还有好些宫人,都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江画抬眼看向了李俭,有些问题既然是徐嬷嬷和白蓉都说不清楚,她索性就直接问问眼前这小孩,“你昨日是见着什么惊到了?是有人怠慢你吗?如若有人怠慢你,你记得要与我说。”

    李俭右手握着勺子,原本做得很直的背脊摇晃了一会儿,脸色更苍白了一些。他抬眼看向了江画,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些泪光,过了好久才闷闷道:“没有人怠慢我……我只是想和娘亲在一起,我做了噩梦,梦见娘亲离开我了。”

    “所以被梦吓到了?”江画诧异地看了李俭一眼,转而看向了徐嬷嬷和白蓉,“把昨天的太医再传来,如若是梦中惊吓,恐怕还有梦魇,问问是不是还要再用两天安神汤。”

    一旁徐嬷嬷和白蓉两人听着这话,倒是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如果只是被梦魇着,这事情可比被吴王吓到可简单太多,两人急忙答应了下来,白蓉转身就先出去让人传太医。

    而李俭还是认真地看着江画,他声音很小但很清晰,道:“娘亲……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乖乖的,我想留在你身边。”

    “先用膳,然后让太医来诊脉。”江画淡淡看了他一眼,“记得去书房告假,然后与你父皇说一声你病了的事情,就算病了也不能把温书识字的工夫给拉下了。”

    李俭抿了抿嘴唇,看了江画许久,最后道:“娘亲,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最近听很多人说了许多话,他们都说娘亲不好。”

    江画笑了一声,语气仍然淡淡的:“用膳吧,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可我觉得娘亲……”李俭急切地想说下去,但又被江画截断了。

    “没有什么你觉得我觉得这种话。”江画说道,“或者你长大了觉得我是个坏人也说不准,用膳吧!”?

    第66章 淡淡、可见内府没打算一开始就给最好的

    江画并没有把李俭的这样的反应放在心上。

    她向来知道身边的人是希望她能和李俭真的延续一段母子缘分,并且也知道她们在自己这里碰壁,便想着能让李俭来对她亲密一些,希望这样能博得好感。

    只是她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便只觉得这样行为多余且腻烦,于是在早膳之后又单独把白蓉叫进来叮嘱了一番。

    “小殿下现在开始识字开蒙,便不再是从前的小孩了,该长大了。”这话她说得十分直接,“多教他独立,让他好好读书,不要胡思乱想。”

    白蓉原有许多话想说,但这么直接地敲打,又有李俭前一日这样生病,她也明白应当该如何办事了。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是懂得做奴婢的本分,这种时候再看不出主子的心思,也是白白在宫里这么多年。于是她道:“娘娘放心,奴婢们会照顾好小殿下。”

    江画相信白蓉,但也还是让徐嬷嬷又去把李俭身边伺候的人都敲打了一遍。

    对江画来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但对李俭来说就并非如此了。

    从他出生开始,他从未有这样的迷茫和无力——为什么江画对他这么冷漠?可上辈子不是这样,上辈子他的母亲爱他并且呵护他,哪怕那时候他那样混账不懂事,她对他也向来极好,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似乎再也得不到自己母亲哪怕一个慈爱的眼神了呢?

    坐在书桌前面,他看着自己稚嫩的手,又看着自己面前的字帖,心中全是迷惘:他已经有了全新的一生,他死在菩萨面前的时候许下愿望希望能和自己的母亲重新再续一次母子缘分,他睁开眼睛时候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他真的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可……为什么又不一样了?

    他不禁去想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

    他是在生命中最后那几年才真的领悟到了江画对他来说到底是怎样牺牲过——他曾经怨恨江画在他争夺太子之位的关头吞金是拖住了他的后腿,他那时候恨极了她,甚至都没有理智去思考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是怎样的。

    他被要求给生母守孝,于是就在府中闭门不出,一切谋算付诸东流,最后让吴王李傕把楚王一系都掀了个底朝天,楚王、包括宫中的贵妃,统统都没能善终,在他守孝出来之前,楚王李佾因为谋反被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宫里面的贵妃褫夺封号赐死,吴王摇身一变成了太子。

    那时候他在府中只想着,如若不是因为他在府中,揭发李佾的人会是他,做太子的也是他。

    他心中不忿,但也忍耐了下来,毕竟李傕已经成为太子,可他在守孝并不能反击。

    他那时候低头是不得不低头,等到后来李章驾崩,李傕登基,他迫不及待地就拉起了人马想要反击——他那时候以为他会胜利,可他最终是失败了。

    他被关在了宣明宫里面,那是他记忆中宣明宫的样子,并不是现在这个开阔明亮处处簇新的宣明宫。

    那个宣明宫属于上辈子她的母亲淑妃,里面只能算是干净整洁,并没有太多华丽陈设,刻薄一点说几乎可以算是破败了。

    李傕在一开始时候并没有杀他,只是让宫中内侍捧着册子念孝经,每念一句,便问他一句何为孝,问他知不知道母孝,懂不懂得父孝,问他明不明白什么才是一个人。

    几乎算是被迫,他知道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他知道了他的母亲为什么入宫,知道他的母亲为什么会受到李章的冷遇,还知道曾经在他身边那个名叫碧桃的宫人其实是一个jian细,专门就为了挑拨他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他还知道了贵妃楚王一系最初是想用他来混淆视线,让吴王以为和他作对的是他,他被撺掇得去认了养母是贵妃所为,与江画日益疏远是他自己为了所谓的前程所做,他那时候以为的锦绣前程,不过是有人编制起的假象,糊着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真相。

    可在那时候他什么都看不清还朝着悬崖飞奔的时候,他的母亲用死拦住了他的脚步,可笑他却看不清也不明白,他一直在怨恨,恨到他成为阶下囚,才被告知真相。

    他开始悔恨,他跪在宣明宫的小佛堂里面向菩萨许愿,他希望他的母亲能活过来,他想要弥补他和他母亲之间的一切,他想做一次真正的孝子,他喝下了李傕赐下的毒酒,再醒来的时候回到了他婴孩的时候,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容,却发现并不是熟悉的那个母亲了。

    宫里面许多事情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他的母亲不再是上辈子时候一切依附着贵妃的那个淑妃,她也不是从前那样沉默到唯唯诺诺的样子,她谈吐言行大方得体,她没有受到李章的冷遇,她几乎不像记忆中的她,但又的的确确是记忆中的她。

    他回到了他想过的从前,但却似乎并没有如他所想,他的母亲仍然是他的母亲,但又已经不是他的母亲了。

    他要怎么办呢?

    低下头,他放下了手里的笔,正想让外面人去问问母妃是否还在宫中的时候,白蓉带着太医过来给他诊脉。

    “殿下不要惊慌,只是诊脉。”白蓉在一旁说着,目光是看着太医的,“娘娘说,既然是梦魇着了,想让大人来看看,梦魇要不要喝安神汤?”

    太医上前来给他把脉,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捋着胡子道:“殿下现在年纪小,安神汤少用为妙。如若是梦魇,还是要伺候的人警醒,一旦发现就要及时叫醒才是。”

    白蓉答应了下来,又拉着太医絮絮叨叨问了许多,然后才送了太医到门口去,不一会儿便重新转回来了。

    “娘娘让人去告诉了陛下殿下被梦魇着的事情,陛下说让殿下多休息两日,等休息好了再去书房。”白蓉转回来之后温柔地说道,“娘娘说让殿下这两日随便做点什么都行,先养好身子再说。”

    李俭静默了一会儿,老气横秋地问道:“娘亲在哪里,我想去找娘亲说话”

    白蓉道:“娘娘说了,近来事情多,让殿下自己打发时间,不要过去打扰。”

    “但我想和娘亲在一起。”李俭说道,“你只用告诉我娘亲在哪里。”

    白蓉温柔地笑了笑,语气十分坚定了:“殿下,娘娘已经吩咐了奴婢要照顾好殿下,娘娘很忙,殿下不要去打扰娘娘。”

    李俭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了,他知道白蓉这人与上辈子跟在他身边的碧桃不一样,碧桃是别有用心的人,事事总是挑拨,许多话从碧桃嘴里说出来便透着几分不怀好意,听得多了,便自然而然地会某些事情产生看法;而白蓉不一样,她温和坚定,从不多说什么,她只陈述应当说的话,会让人心生信任。

    但他不想和江画再这样疏远下去。

    他抬眼看向了白蓉,认真道:“那你去与娘亲说,说我想跟着娘亲一起。”

    白蓉笑了笑,道:“殿下先养好病,再说这些事情也不迟。”

    李俭知道从白蓉这里是没有可能再得到什么机会了,于是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闷闷想着到底要怎样才能和江画亲近起来。

    现在太子还在,安国公府还只是个县侯,说明如今楚王贵妃一系还没成气候,但从上辈子说起,太子肯定是会出意外的,他要不要告诉江画呢?告诉她,那样她能及早避开,或者也会觉得自己这个小孩有能预言的能力,是不是会和他亲近一些?

    不行,他自己否定了这个说法,这只会让人觉得他奇怪。

    那么,或者可以假装是别人,通过别的方式给她一点提示?

    可那样一来,他也并不能和她亲近。

    他似乎感觉自己与江画已经越来越远了,他上辈子没有喊过江画一声娘亲,总是客客气气地喊着母妃,那时候江画对他那么好,而这辈子他想要亲近一些,他装作乖巧的样子,却和她越来越远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泄气。

    或者天长日久,就如那水磨工夫一样,总能磨出一点感情来?

    想到这里,他又有那么一点高兴,至少母子之间的名分还在,将来无论如何,他都会有机会来孝顺他辜负并伤害过一次的母亲。

    江画并不知道李俭是如何在想,她这边看着画册上给吴王和太子准备的各家淑女,发现真的很难挑出一个李傕所描述过的那样的漂亮姑娘。

    一旁贵妃强行凑过来看了许久,见她皱眉摇头,忍不住笑着问道:“怎么,一个都没有好的?”

    江画笑了笑,淡淡道:“当然是还不够好,既然是要给太子和吴王准备,这些门第还是低了太多,让内府再准备画册来吧!”

    贵妃笑着道:“我看是你眼光高——这里头已经是极好的了。”

    江画不置可否,至少她没见到这里面有哪个比得上上辈子吴王的那个王妃,可见内府没打算一开始就给最好的,是想要一点一点给,省得被批评说他们整日里干活不利。?

    第67章 谋算、静待机会

    吴王李傕是在一场大雨中离京往豫州去的。

    往年京中夏末时候已经雨水极少,但今年显然不同于往年,不仅雨水多,甚至还下过几场冰雹。

    大约也正是因为天气这样反常,豫州才出了水患。

    有吴王李傕和安县侯一起带着人往豫州去,倒是让朝中争吵少了几分,开始安安静静地等着从豫州再有折子递上来。

    前朝在为水患着急的时候,后宫便轻松了许多,这边江画不紧不慢地每天看一看内府送上来的画册,而贵妃跟着看了几日见她似乎不急,心中也有了计较,于是分了些心思去给自己的楚王李佾来准备成亲的各种事情。

    宫中的楚王李佾则没有他母妃那样的闲适心情,他甚至是有几分烦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