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喜欢 第3节
尘埃在光柱下飞舞,周遭静谧一片,只有男人抑扬顿挫的声音鲜活清冽。 专属他的气息散落在周遭空气里,是海洋系冷香,清冷干净又蛊惑。 仿佛在提醒陆北柠。 这么多年过去。 她和周隐,确实在这种地方不合时宜地重逢了。 不是在街角的咖啡厅,也不是深夜便利店,更不是老同学聚会或者朋友的婚宴,而是眼前这个毫无氛围,让她除了尴尬和无语以外就没有别的情绪的妇产科医院。 妇产科医院代表什么。 代表这么多年过去,她不止没搞上对象,前男友却连孩子都有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嘲讽力max!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六年了,这男人像是吃了防腐剂似的,那张介于浓颜和淡颜之间的俊脸没有任、何、改、变。 ——五官依旧立体分明,唇形柔和色泽饱满,皮肤如瓷釉般冷白且细腻,那双清绝深湛的眉眼甚至被岁月洗礼得更为出类拔萃,沉稳勾人。 大概真如裘好所说,他在帝都的事业风生水起,让本就出众的气质潜移默化生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 以至于陆北柠迎着那道如湖一样沉静锐亮的视线,很快败下阵来,不自觉避开。 “你怎么会在这。” 她听见自己毫无感情的嗓音。 “哪里,”周隐微微挑眉,“这里,还是医院。” 他嗓音磁沉,咬字缓慢,如上好的黑胶唱片播放出来的音符,仿佛陆北柠选择哪个,他都愿意回答。 像极了当初两人交往时,不管她问什么白痴问题,周隐都会压下无奈,认真地给她解释。 陆北柠神经紧了一瞬。 收回扶着门框的手,她从里面走出来,姿态尽量大方地回,“我记得你戒烟了。” 说话的瞬间,暖调光线落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长长的睫毛似染了金粉的蝴蝶在光影中起伏,让她的漂亮有种不太真切的沉静。 相比六年前,确实变了许多。 周隐眸光深不见底,轻飘飘来了句,“不是来抽烟的。” 说完,他便安静下来。 依旧是话说三分留七分,让人总是不经意去反刍。 陆北柠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再陪他这么耗下去,早晚进屠夫的屠宰场。 正想找个借口离开,不料周隐慵懒的声线忽然再度扬起,“之前在走廊看见你,所以过来确认一下。” “……” 陆北柠缓缓抬眸。 原来他真的看见了? 微拢了下拳,她找到回击的力道,“确认什么?不怕你老婆生气?” 这话说得刻薄而冷淡,完全不像她平时的做派。 周隐眼神昭昭,“哪儿来的老婆。” 陆北柠一怔。 顿了顿,“不是林宝念?” 提到这个名字。 周隐眼里的光闪了闪。 但也只是浮光掠影又微不足道的一瞬。 像是早就透过她假装镇定的皮囊看穿她的本质,周隐抄着口袋,不紧不慢地朝她走了两步,语色平稳沉潋,“没,朋友的jiejie。” 突然的靠近,一下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兜住。 陆北柠心神紧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说不上什么心情糅杂在一起,产生一种奇妙的电流在体内流窜。 看着两人之间再度拉开的距离,男人微微垂眼,清越的嗓音缓缓落下,“你呢,陪谁来的。” 陈述的语气。 比刚刚多了些许清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陆北柠莫名在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不属于他的执拗。 抬起眼,一秒就跌入男人漆沉如墨的眼眸,仿佛缀了寒星般,瞬间就能把人拉入海底。 这次,陆北柠没有躲开他的目光。 她直白又倔强地说,“我自己。” 一个年轻姑娘,来妇产科医院,干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周隐却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起来完全不相信她所说的话,“是么。” 陆北柠被他质问的眼神激起一股沸腾的血,刚巧前方突然过来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陆北柠和周隐中间招摇穿过,进了后方的吸烟室。 玻璃门关上的瞬间,陆北柠像是找到了缺口,语速很快地开腔,“时间不早,我要回去拿我的报告,再见。” 说完,也不等身后的男人什么反应,转身快步朝楼梯走去。 周隐伫立在原地,注视着陆北柠纤瘦的背影匆忙消失在楼梯拐角,过了好久,才迟迟收回视线。 - 上了三楼,陆北柠心口仍在隐隐怔忡,像是还未完全从刚刚的一幕中抽离出来。 见她游魂似的回来,裘好挺着个肚子迎上前,“姑奶奶,你去哪儿了,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陆北柠思维滞涩,慢半拍地接话,“做完了?” “早做完了。” “哦,那走吧。” “走什么,还有两项没弄完呢。” “……” 陆北柠张了张嘴,“好,我陪你去弄。” 说着,陆北柠挽上裘好的胳膊,跟着她朝楼下走去,裘好身子不利索,走路很慢,也不忘问她,“你刚去干什么了。” 她凑过来闻了闻,“抽烟?” 陆北柠躲了一下,“你别闻。” “怎么啦,你心情不好?” 裘好左右看了看,“这脸色也难看得要命,活见鬼了?” 陆北柠心里咯噔一下,犹如被一箭射中靶心。 心说活见鬼到没有,倒是活活见到了应该送去火葬场焚了的前任,但这话她是断然不敢对裘好说的。 不然以她这性子,搞不好直接冲到周隐面前给他一巴掌,再闹它个天翻地覆。 这么想着,陆北柠摇头解释,“没有,就是忽然有点闷。” 裘好将信将疑,但也没再多说,一心系在肚子里的小家伙上,就这么又来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北方冬天日照短得可怜。 检查彻底完事时,天都已经黑了,又不知何时下起雪。 裘好的老公怕挨骂,事情一忙完就过来接人,还说要请陆北柠去家里吃饭。 “吃饭就免了,我看裘好累了一天,你带她快回家休息吧。” 三个人站在一楼大厅里,商量着去处。 这么多年朋友,裘好也没跟陆北柠客气,只是看了看外面恶劣的天气说,“那我们送你回去。” 不比陆北柠家境优渥,裘好和老公结婚后买了套城五环的房子,别说离陆北柠市中心的家,就连来这妇产科医院,都要开好久的车。 再加上这天气,难免堵车,陆北柠于心不忍还是拒绝了。 裘好无奈,“既然你这么说,我可就不管你了啊。” “要你管,”陆北柠笑嗔她。 目送二人上车,陆北柠来到医院门口,找个合适的位置打车。 然而她远低估了这个时段,风雪天气,别说出租出车抢不上,就连网约车都好半天没有回应。 偏偏雪越下越大。 衬得周遭都仿佛笼罩在大雾之中。 陆北柠穿的羊绒大衣不算厚,没一会儿就被冻透,她把下半张脸缩在围巾里,拿出手机刚要打电话,转眼间,一辆黑色雷克萨斯打着亮黄色的车灯稳稳停在她面前。 光影之下,雪花在飘舞。 陆北柠顿住拨号的手指,视线逐渐往上挪。 下一秒,车窗降下,露出男人错落在雾蒙光影中精致的侧脸。 大概是惊讶在之前已经达到了峰值,这会儿陆北柠除了短暂错愕外,没有任何多余反应。 周隐侧脸看她,清越的嗓音被冷风裹挟,言简意赅,“上来,我送你。” 明明是命令的陈述,陆北柠却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一丝不清白的恳请。 忽然间就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似乎料到她这反应,周隐又把后车座的车窗降下,“车里就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