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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宅斗文里修仙 第88节

    接着,很久很久之前的感知涌上心头。若是以前的她,绝不会说这么卑微的话。泪水顺着雨水交织。

    县令感觉这妇人很是奇怪。只是冷湿的天气,乱糟糟屋子,粗陋的妇人。让他更加烦躁。

    江芙安抚,温声道:“老爷,走出巷子也得一段路。雨太大了,我们现在她家避一避。”

    他还没说话,连拒绝都没机会。江芙已经跟着那妇人走去了。

    前去借伞的两个侍从,他们兴高采烈,捧着几把油纸伞:“大人,借到伞了,可以走了。”

    还笑着脸邀功:“我们给前面巷子的大户人家说了,他们诚切邀请您前去歇坐。”

    县令看了那道窈窕背影,蒙蒙的雨幕里更添清冷。却是不听自己的,反而走向寒舍。

    他气急败坏,一甩袖子。因为下雨,锦缎喝足了水,紧紧扒在手臂。怎么也不好虎虎生威甩起来,反而让自己喝了一口雨水。

    他越发生气,踹倒离自己最近的侍从:“回来的挺早的,让老爷我在这里喝雨吸风,是不是?!”

    几个侍从摸不着老爷的脾气,皆是小心翼翼又害怕,委屈都给强压下。

    县令小小出了口气,也迈进那破屋。

    身后的随从,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该怎么,最后也是小心跟着进去。

    这房屋虽然破败,漏水却不严重,草席又重新搭上后,更加严密了。县令扒拉老会儿,才被妇人发现,给放了进去。

    身后的随从也想顺着进来,却被县令推拦:“这屋子这么小,能进几个人。你们在外面等候着。”

    闻言,众人俱是哭丧着脸,却也不敢违抗。于是平日威风八面的差役,穿着便衣,乘着油纸伞,颤着身子立在破屋旁边。

    妇人看到这个男人进来,虽是心里害怕和不高兴,却也不敢怠慢。他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

    她给县令也倒了一晚热水。

    缺口的粗碗,洗得很干净,却还是让他不能下咽。

    屋里没有电灯,暗沉沉的。屋外狂风大雨的,偶尔还漏几滴雨进来。

    两个孩子很懂去做饭了。妇人慢慢坐下,摩挲桌角下边的烛台。

    为了省钱,很少用。这次也是因有贵客到了,才用上。妇人在县令还没进来时候,大体打听到了江芙情况。

    她心中的欣喜和期望越发大了。外城的女人进来,没有被分配去生孩子,还能在城内随便走。看来她真是遇到贵人。

    而自己是否也能借助她,走出去呢?

    轻轻一吹,火折子燃起,点燃了半根的蜡烛。轻盈温暖的烛火摇曳,满室生辉光。妇人苍白的脸,唇也温暖起来。

    她眸子里含着憧憬:“江姑娘,多谢您愿意带我回去看望母亲。”

    她没有避让这个男人。二人同进同退,她猜测这个男人可能就是护照江芙的人。

    江芙嘴角微翘,秀美的容颜灵动无比。像是冰雕融化了一般,又像秋冬转为春日。

    一时让在座的看呆了。

    “县尊大人很好的。虽说女子远嫁,不得回娘家。可是家中父母年迈多病,回家看一看是应该。”江芙看向县令,“如此孝道之事,他会会支持的。”

    县令被这么暗夸自是高兴,但是他半猜到这女人的心思,又觉得江芙被欺骗。

    他呵斥女人道:“你既是潮州的自选婚嫁女,该是相夫教子。你这么一场回去,家中孩子丈夫怎么办?”

    女人被说的语塞,这样的质问,她不止一次听到。常说这种话的丈夫,因在大户人家做短工,这几日没有回来。她这才敢鼓起勇气求助。

    没想到又听到了这样的话。在这座城里生活的人,都是这么吗?

    她无奈又心酸的落下泪。

    江芙喝了几口热水,问道:“什么是自选女,又什么是官配?这边的婚嫁和外面还不一样。”

    被斥责,妇人心里难过又气愤。她也是读过诗书的,不管如何孝字都是要排第一。何况她本不是嫁到这里的人,她是被……

    她瞥了瞥男人,咬牙像被蒙在鼓里的江芙普及:“这边素来男多女少,加之寻常百姓爱溺女婴。已经有碍民生了。”

    突然一碗热水翻滚,扑向妇人。

    原来是县令不喜她胡言乱语,厌气之下掀翻她给自己倒的热水,泼向她。

    怀孕的妇人惊惧不已,就在认为自己将要被烫伤时。一只手将碗拢住,并没有泼到她。

    妇人看到江芙沉稳的神情,有了很久很久没有的安全安稳感。

    两个孩子听到动静,也赶忙过来,扶住母亲。横眉冷对两个陌生人。

    站着的县令,此时也是颇为尴尬。

    大家没有注意到,纤纤素手下那碗热水,没有一滴撒出去。

    妇人惊慌无措那阵已过了,她对两个孩子道:“我没有事,方才是屋顶漏了几滴雨。正好落在我头上,把我吓到了。”

    哥哥子修瞪了瞪县令,道:“你可不要欺负我阿姆,否则我打死你。”

    因着县令气愤之下的失手,确实造成了不好看的局面。他咳了几声,倒也没和小孩子计较。

    听到“打死你”几个字,妇人刚缓和的情绪又起潮涌。她让两个孩子去继续做饭。

    她向江芙谢道:“刚才多亏您了。”

    江芙摇摇头:“比起你受的罪,不能见双亲的苦痛。我也只是帮了你一点。”

    妇人双眼盈盈,泪珠滚落。

    县令发现自己插不上她们的话了。

    真是岂有此理。

    妇人没再理会他,继续道:“城里的有钱人,可以道外面买女人做老婆,生孩子。这就是自选女人了。”

    “而没钱的人,官府就给他们分配女人,俗称官配女。只是没钱买女人的太多,官府弄来的女人也不够。于是在紧缺的镇、村,女人在男人家生出一个孩子,就到另一家生。”

    江芙吃惊道:“这般缺女孩子,为什么还要溺死?”

    妇人慨叹道:“姑娘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可不知这孩子生下就是要交人头税。本来朝廷的赋税就多,又加一项,是足以压垮一个家庭的。”

    她说了一会儿子话,口也咳了,给自己端了碗水喝。

    县令却是冷呵一声:“我们县规不是写了,官配的只能要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税怎么也能撑过去。”

    妇人放下碗,首次平静地望他,没有害怕没有顾虑:“养一个孩子是能撑过去。但是养女儿,她力气小,平时就做饭缝衣,打猪草纳鞋底这等活。干不了下地搭屋推车这样主活。”

    “而且一到十三四就要嫁出去,成了别人家的。在这里能平安长大的女孩,周围的人都熟悉,会想尽办法压聘礼,甚至直接抢占破身。也就是说你养个女孩得到的聘礼,还抵不上这些年交的税,给她吃得饭。”

    “那养女孩当然赔本,大家也就不愿意养了。养儿子家里多得个劳力,老了管你照顾你。有儿子在身边,年纪大了也没人敢欺负你。”

    县令叹道:“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完-

    第91章 归家

    ◎你的家人都在等你,找了你好多年。◎

    “大人,只有‘无可奈何’么?”年轻貌美的女子忽然说。

    县令一时语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如此。

    自己一介微官,又能做些什么?

    不过是因循守旧,秉持中庸罢了。

    妇人早先就看出男人不寻常,如今已到这份上。她顾不得许多,抚着肚子跪了下去。

    妇人垂泪啜泣:“还请大人为我做主,我并不是此城之人。”

    县令见她哭得可怜,又有佳人在侧,总不好铁面冷情。

    他正襟危坐,缕缕胡须:“你有何冤情,可速速禀来。我作为本地知县,定为你做主。”

    那妇人泣中带喜,自己竟恰好逢上了父母官。她将自己的冤屈苦楚,细细道来。

    原来她本是扬州人士,家中父兄做生意。自小生活优渥,不识人间苦。专爱看话本子,犹爱才子佳人的。

    因着爱看,便巧合结识了写话本的书生。她喜爱他的才华,更爱他的温柔。只是父母没有相中这人,于是二人决定私奔。

    一路南下,来到了书生的故乡海丰。二人安顿下来,书生又去东边的潮汕联络亲属。

    可未想到,他回来后,就骗自己去潮汕。逼迫她嫁给了他表哥。

    她是不愿的,开始哭喊打闹逃跑。没有半点用,换来的只是一次次毒打。

    甚至周边的人调戏侵犯她。

    她逃不出去,只能认命,怀了七次,只平安生下两个。这是第八次个了。

    妇人不知这孩子命运,只知自己再也受不了。长年累月的精神压抑,身体虐待。让她快撑不住了,想再回家看一次。

    哪怕是最好一次也好。

    她好想父亲母亲。

    县令闻言,大怒:“岂有此理,真是白读了圣贤书。”

    他见江芙沉默,以为是被这样的事情吓到了。

    他如今对她尚是温存,很是心疼,自是不忍美人伤怀。

    于是县令道:“你既是被骗来的,那这桩婚事自是不作数。”

    妇人高兴极了,觉得是踩在云端,晕乎乎的。她喜极而泣:“老爷莫要骗小妇人。”

    “我哪里会骗你。”县令摆手,紧接转首笑问江芙,“我如此做,你觉得可好?”

    江芙点点头,在妇人紧张的期望中,朗唇道:“非常妥帖。”

    解决完这桩事情,外边风听雨收,骤然清朗。二人的衣物也在火堆旁烤干。

    当他们走时,那妇人挺着肚子,也艾艾期期跟随。

    县令不解:“你跟着我们做甚?”

    “老爷不要责怪。”妇人惶恐道,“我只是怕那贼汉子回来,我便不能出门了。”

    她又复跪在泥地里:“只期望老爷有空送我回去,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