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 第108节
舒晚遭遇了什么,阮音就遭遇了什么。 哦不对。 阮音只会遭遇得比舒晚多得多,而且惨得多。 可现在阮音远在越南,又被送回了老挝的外婆家养病,没人再关心了。 易宏义抿着唇,峰棱的下颌宛如冰刀,划出不屑的一条弧线,他讥诮一嗤,说道:“好啊,为了同一个女人,你们可以反目成仇,又为了同一个女人,你们反倒还结盟了?一个搞老子,一个搞女儿!” “……”易辞洲不是滋味地轻抵下颌,眉头几乎拧在一起。 廖霍出手,他确实没有想到。 一开始,他只是让付沉去越南以同样的方式给阮音一点颜色看看,毕竟她还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他不会那么狠辣。 可不等付沉到达越南,就已经有人赶在他之前把阮音掳走了。 等放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干票大的,直接把阮正华送进去,搞垮万华地产,慢慢地蚕食鲸吞。 可以说,阮氏基本上彻底报废。 这个局面,除了易宏义,谁都很乐意预见,毕竟,都是为同一个女人出气。 易辞洲沉默片刻,忽地咧嘴哂笑,淡漠开口,“爷爷,当年您和舒晚外公争舒晚外婆的时候,恐怕也干过不少荒唐事吧?” 他眼神凝重,几乎是从眼底发出深问。 易宏义顿时哽咽, 阿雅,是他这辈子过不去的坎儿。 他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思绪被缓缓扯了回来, 大脑的空洞也逐渐被现实的浑浊空气所填满。 怕吵醒沙发上睡着的女人,易辞洲阖着眼,靠着窗,吐着烟圈,手中的烟头慢慢快要烧尽也不自知。 烟头燎灼,烧到他的手指,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这才猛地将烟头扔开。 而下一秒,身后倏地就传来一声讥讽的冷笑。 易辞洲闻声回头。 舒晚披着一件灰色披肩,正靠在阳台的门框边,静静地看着他,“疼吗?” 她语气冰凉,没有半点温度。 易辞洲心口一颤。 舒晚平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走过来,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捡起那只还没熄灭的烟头,半阴半阳地说道:“这就疼了啊?” 她指间灵活地转着烟头,眼睛轻轻睃过来,慢悠悠地说道:“你试过被大火烧过脸颊吗?” 易辞洲颤了颤嘴唇,“……” 她继续道:“你试过扩张器换皮吗?” “……” “你又试过无数次激光打在疤痕上吗?” 她说着,对着阳台温柔的阳光,抬起了下巴。 那一刻,下巴边缘处的那道白色疤痕无比怔目,易辞洲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和畏惧,视线闪躲了一下, “被烫一下算什么啊?”舒晚眼底满是数不尽的凉意,“我告诉你什么叫疼。” 说罢,她轻笑着走过来。 白色的睡裙,衬着女人曼妙的身姿,在阳光中,曲线若隐若现。 易辞洲伸手。 然而刚想拉住她,突然,舒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掌心翻了过来,然后把那只没有烧尽的烟头狠狠扎了下去。 一瞬间,掌心连rou连心,皮rou焦灼,痛彻心扉。 舒晚盯着他,依然在笑:“这才叫疼。” 第89章 ◎人一旦有了喜欢的东西,真的可以为之疯魔。◎ 皮rou之伤,不过是顷刻间的疼痛。 舒晚伤的最深的地方是在心里,看不见摸不着,更无药可治。 谁都希望能回到过去,却没有人希望再重来一遍。 那样太煎熬,也太难挨。 被烟头烫伤的皮rou发出焦熏的味道,易辞洲痛得双目涨红脸色惨白,却死死咬着牙不缩回手,任由她发疯似的折磨自己。 舒晚冷冷看着他的眼睛,亦不松手,只将那guntang的烟头更往下用力了几分。 疼吗? 这才是真真正正陷入皮rou的疼。 她扯了扯嘴角,嗤笑:“骨rou分离的感觉,你还没体验到呢。” 杵在一旁守着的付沉见状,脸色遽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拽着易辞洲的胳膊就要躲开。 可哪知他铁了心要让舒晚发泄,一把推开了他,“让她烫。” 烟疤算什么,抵得上她心里的伤疤吗? 但凡给她一把刀,恐怕她早就一刀捅死他了。 比起她经历的扩张器换皮,比起她那无助的三年,比起她在火海里的绝望,比起她失去鲜活的孩子,这点痛,又算什么? 呵,就算她烫废他一只手,也比不上一丝半点,但凡让他偿命,他也会毫不犹豫。 按得太深,烧得太久,烟头灭了。 易辞洲早就疼得涔涔冒汗,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整包递给她。 舒晚面无表情地接过,真就又拿出一根,然后点燃,抓起另一只手…… 烟雾缭绕,是血和泪的味道。 付沉看不下去,大声道:“太太,别烫了,再烫下去,一个洞一个洞,手就真的废了!” 也许是两只手太血rou模糊,也许又是付沉喊得太过绝望,更也许是祭奠自己早就逝去的爱,舒晚再也忍不住,捧着那双在自己身上抚摸过无数次的手,“哇”地一声,失声痛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癫狂。 眼泪落在伤口,像是撒了一把盐,更让男人痛得心慌,恨不得将她一把搂入怀里。 可他满手是伤是血,根本抱不了她。 趁着这个机会,付沉一把夺过舒晚手上的烟,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 他横在二人之间,宽厚的身体挡住舒晚,然后转身对易辞洲低声下气地说:“易总,求你了,放过她吧。”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为她求情, 从她还是那个委曲求全的易太太开始,他就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完完全全是一种活生生的折磨。 然而,易辞洲并未理睬,他只微微颤了颤手心,低头问舒晚:“舒服些了吗?” 这话一出,大家都了然。 他根本不愿意放过她,即使他知道如果不放过她,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疯,他依然甘之如饴。 至此,都没有再强撑下去的必要了。 舒晚黯然失魂地放开他,转身朝屋内走去,她背影单薄,宛如一个轻飘飘的纸片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继续画画。 付沉终于舒了一口气,跌跌撞撞扑过来,连推带攘地将易辞洲推进了客厅,然后赶紧给林医生打电话。 可他的伤实在是太多太密,林医生匆匆赶来,也束手无策,只好又去了附近的医院。 处理好双手,他看着自己的两只包缠颇厚的双手,满头大汗地靠在医院椅子上打吊针,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想不了。 易宏义尚且不知道他受了伤,所以他随便找了个生病的借口没去公司,封况左等右等见不到人,催促半天也没着落。 沈特助疑惑:“生病?什么病?” 封况蹙眉,“没说,但应该和那个姓温的女人有关。” 沈特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手挥了挥,“我知道了,这事儿别告诉老爷子吧。” 易宏义已经为之伤神好几日,所以在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要火上浇油愈燃愈烈了。 过了好几日,易辞洲掌心的伤基本上开始结痂。 他连续几日无法工作,便把手头上的工作全权交给了封况。 好在这人事无巨细,全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当易辞洲摘下纱布的时候,公司运作一切如常并无半点差池。 他依然每天回山涧别墅住。 舒晚冷眼看着他,从他忍着剧痛换药开始,一直到伤口结痂,她的眼神都没有半点波澜,“看来这伤还是太轻了,这才半个月,已经愈合了啊。” 易辞洲看着满手疤痕,满含失神,不是滋味地哄她道:“如果你想,可以继续。” 舒晚撇头,平静道:“不用了,我没你那么变态。” 虽然她不愿意理睬他,但易辞洲看得出来,她这些日子,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个比较好的转变。 毕竟当过两年夫妻,又真心实意地爱过,看到他满手鲜血疮痍,恨意还是消散了一些。 但如果说要完全摒弃前嫌,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两个人心知肚明,不过都是苟延残喘地熬着罢了。 又过了些日子,易辞洲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