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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盛十五年,八月。 正值壮年的君王顾修明旨昭告天下,为保圣躬长安,国运绵长,将于当年九月初十日正式禅位于东宫太子毓诚,沿用载盛之年号,加赏前朝,封及宗室。 他禅位以后,不加太上皇帝之尊号,与首辅太傅韩墨初并尊皆称“圣父”。待他百年之后,陵寝葬地一切从俭,此后所有后世之君皆要遵循此例,一应不得大兴土木,厚葬自身。 登基大典后三日,顾韩二人正式离京别居。 汴京百姓夹道相送,每到一处也皆有百姓自发相迎,常有拥挤踩踏,以至于各地方官府不得不在二人必经之路上加派亲兵护卫,才能确保二人的车驾顺利通行。 *** 一年后。 盛夏时节。 淮南道,广陵府,百茗山上。 那座好似悬浮于半空之中的八角凉亭里,一对俊帅的中年男子正在着棋。 执白棋者,一身仙风道骨,执黑棋者,英朗刚毅,与各自所执之棋彼此相称,相得益彰。 棋盘上黑白交错,两方势力正在厮杀,此消彼长,不分胜负。 “云驰这些日子棋艺精进不少,这局眼见着就要赢了。”韩墨初轻巧的在棋盘边缘落下一子,抬眸朝人笑道。 “我又不是看不懂棋谱,你方才分明让了我九手不止。”顾修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子冉是怕赢急了我,就没人同你下棋了吧?” “云驰都能瞧出来我方才让了几手,还不是棋艺精进了?”韩墨初用眼神提示着正在思考棋局的顾修落子的方向。 “我不必师父让我,几时我自己赢了才算。”顾修顺着人眼神的指示落下棋子,便听得不远处一阵相当急促的脚步声。 “圣父!京中的人来了!”一个穿着一身青绿色半臂夏衫的少年自山与凉亭相接的通道上飞奔而来。 来传话的少年名叫小墩儿,人如其名,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他是由身在宫中的内监总管元宝从七百多个小内侍中精心给顾韩二人挑选出来的,为人机灵,做事麻利,手脚干净,平日里话也不多,最适合跟随在这两人身边贴身服侍日常了。 “好,就来。”韩墨初回应完毕笑眯眯的落下一子,瞬间便将局势扭转成了白棋上风,随即展袖起身扬眉看着顾修道:“怎么了?是云驰说的,不要我让的。” “也罢,今日都输了你十一局了。”顾修一脸正色的摇了摇头,说不后悔是假的。 两人出了凉亭,在小墩儿的指引下并肩回到了他们二人在这山间起居的院落之中。 今日的来者是宁逸亲王次子毓庆。 这个对火器之事无比痴迷的青年用了去岁一年的时间,在学宫的火器造究室里将大周现有的连珠火铳改为了双管的,即增加了威力,又大大节省了成本,见过试射后的新君毓诚大为惊喜,要他此番从广陵回宫后,直接入火器监中督促此器量产。 韩墨初与顾修从山间的凉亭下来时,毓庆正认认真真的指挥着随行而来的亲随护卫们从山下往这山间搬运东西。 他这次带来的东西里除了有两人在这百茗山上日常所需的衣食日用外,还有大太妃金氏和尚宫吴氏这对老姐妹亲手缝制的两条腰带,有晴昭公主亲手所制的杏仁酥和芙蓉饼,以及宁逸亲王在京郊的花圃培植的一株半紫半白的牡丹花。 他临行前,他的父王特地交待他说:这花实在太过娇嫩,京中的地气实在是将养不了,就只能送来广陵,将这花交给韩太傅了。 毓庆专注之余,余光忽然瞥见了身后由远及近的两道身影,他急忙转身迎了上去,屈身半跪道:“见过七叔,见过韩伯伯。” 自从韩墨初卸任之后,顾修的子侄一辈就都是这样唤韩墨初的了。 “好了,不必多礼。”顾修抬手示意那人起身,指着堂屋的方向道:“外头太阳大,进来说话吧。” “是。”毓庆依言起身,跟着顾韩二人进了院中的堂屋之内。 “小墩儿,去沏壶茶,再去井中捞个瓜切了。”三人分别落座,韩墨初作为这里的正经东道,十分自然的招呼了起来。 “是,圣父!”胖乎乎的小墩儿脆生生的应道。 不多时,果茶齐备,屋内的三人各自拿了一角冰冰凉凉的西瓜在阴凉的屋内边吃边聊起了家常。 “庆儿,家中近来可还好么?”顾修端着新沏的热茶,问道。 “好,好得很。父亲母亲都好,姑姑姑父都好,兄长和弟妹们都好,祖母和吴姑姑也都好。”顾毓庆咬着一角西瓜,心里盘算着身在京中没有前来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给顾韩二人数了出来:“不过苏先生和小裴姑姑去了京畿道巡诊,庆儿来时没有见到。” “是么?那就好。”顾修欣然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又问:“你皇兄近来如何?” “皇兄日日都挺忙的,同卓胜哥哥他们每日都在议事。自从七叔和韩伯伯离京之后,皇兄一日朝政也没有出缺,满朝文武也都颇为信服。”顾毓庆说完,拿起手边的软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说起皇兄,这些日子前朝倒是当真出了一件让皇兄很是开心的事。” “哦?何事啊?”这次发出关切的是韩墨初。 “早些年侵犯我大周海疆的那些外域之国在上月下旬忽然陆续派国使入京与我大周和谈,说是愿意无条件与我大周国朝修好,至此停战,休养生息,互通有无,百年之内绝不再来侵扰我大周海疆。”顾毓庆扬眉思索了片刻:“到我离宫前,鸿胪寺中已经收到了一百六十余封停战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