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生春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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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幕僚的话也点醒了他,他跟贺楼氏走得太近了,已经近到引起父亲猜忌了,慕洵觉得自己是该冷一冷贺楼氏了,他们这些年似乎都忘了,镇北王府姓慕而不姓贺楼。 儿子的话让贺楼氏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突地恶狠狠地盯着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团的杜氏,“是不是这个小贱|人在挑拨离间!” 贺楼氏最看不惯的就是京城来的贵女,沈灼她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杜氏她还不能对付吗?只是没想到这小贱|人看着胆小如鼠,居然还敢挑拨儿子和自己娘家的关系,真是吃了豹子胆! “够了!”慕洵拦住了母亲,杜氏就是个老鼠胆,他高声说一句她就能晕过去,阿娘再这么骂她,想害她流产吗?慕洵就希望杜氏早日给自己生个嫡长子,自然不允许母亲胡来。 “你就这么希望杜氏流产?我没有嫡长子?”慕洵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母亲的算计。 贺楼氏不假思索道:“她肚子生出来的算什么嫡长子,阿秀……” “杜氏是父亲给我聘来的、记录族谱的妻子,她的孩子要不是我的嫡长子,难道贺楼秀能给我生嫡长子?”慕洵反问母亲。 贺楼氏怔住了,她正对上儿子的目光,她突然悟了,“原来你不是嫌弃阿秀和你舅舅,你在嫌弃我?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贺楼氏在沈灼没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表哥的妾室也是有诰命的,是需要请封的,没有诰命她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所以儿子这是在嫌弃自己了? 慕洵皱了皱眉头:“阿娘你胡说什么?”她是自己母亲,他怎么可能嫌弃她,但阿娘想以正妻的礼仪迎娶贺楼秀入门是不可能的,“父亲刚给大兄举办过婚礼,我要是纳个妾也跟大兄娶妻一样慎重,大家会怎么笑我?” 贺楼氏怒声道:“阿秀是你表妹,我们贺楼家嫡长女,你娶她大家羡慕都来不及,又有谁会笑你?” 慕洵突然明白为何父亲会一直让祖母在别院静养,因为有些话真是跟母亲说不通,无论他们如何解释,母亲总会以各种理由歪曲过去? 慕洵突然想到了沈灼,她好像什么事都是跟慕湛商量着来的,他也无法想象她无理取闹时的样子。这就是家世的区别吗?慕洵冷笑一声,他从来不信家世。 他们慕家在京城就是被人看不起的土包子,可他父亲照样娶了顾家的贵女,这天下拳头才是正理。他起身道:“阿娘,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他话音一落,两名始终在角落候着的丫鬟悄无声息地上前,一人一边地扶住贺楼氏,不顾贺楼氏的挣扎,将她扶出了房间。 慕洵垂目看着整个人埋在被窝里的杜氏,气不打一处来,亲娘不省心,她也不省心,都教了她这么久了,还是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你好好养胎。”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杜氏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会,若有所思地暗忖,他不准备纳贺楼秀当贵妾了?这消息她要去告诉阿嫂。 第76章 慕洵纳妾(下) 慕湛离开、谣言 杜氏等慕洵一离开, 就找了个机会去找沈灼了,慕洵虽说让杜氏好好养胎,可因他向来不喜杜氏的关系, 下人伺候杜氏也不上心,她偷偷留出来也没人在意。 杜氏几个近身丫鬟是沈灼找来的, 她们对杜氏倒是上心,但也没阻止杜氏来找世子夫人, 她们不相信慕洵请来的大父,谁知道他会不会跟贺楼氏联手欺负娘子?还是让世子夫人找大夫再看看比较好。 “你怀孕了?”沈灼正在跟慕湛说话,听下人回报说杜氏来找她,就连忙出来了。一出来就看到杜氏摇摇欲坠地被丫鬟扶着, 她吓了一跳, 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 连忙让她先坐下,又让人去叫大夫。 杜氏生怕阿嫂动静太大, 连忙将她刚刚听来的消息跟沈灼说了一遍,然后再说自己是怀孕了, 不是什么大事。 沈灼听说杜氏怀孕就更担心了, 杜氏因自小营养不良的关系, 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她的“体弱多病”是表哥和姨夫自带滤镜, 杜氏的体弱多病是真。 沈灼也让大夫给杜氏身体, 可养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长期坚持,杜氏现在脸色就比之前好多了,但生孩子对她来说还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果然大夫一把脉就说杜氏胎像不稳,要她好好休息,还给她开了安胎药。 沈灼忍不住责备她说:“既然肚子疼, 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杜氏憨憨一笑:“我觉得还好。”她也跟丫鬟一个想法,只有让沈灼看过,她才敢放心喝安胎药。 沈灼轻叹一声,让人抬来软轿,“安胎药我会让人去配了给你送来,你这几天什么都别想,就好好休息,安心养孩子。” 沈灼暗忖,这孩子可能就是杜氏改变早逝命运的唯一机会了,她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慕湛等杜氏离开后,他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抬手轻揉妻子的肩膀,“一会想吃什么?”他没对妻子照顾杜氏的举动做任何评价。夭夭想怎么就怎么做,若是她担不了他就帮着她担着。 沈灼说:“天气这么冷,我们喝羊汤吧,让三弟、四弟也过来,你们喝一杯,我也跟三弟妹一起学织毛毯。” 慕三的妻子长孙氏也是鲜卑人,她父亲本是长孙氏的旁支,因武勇过人被镇北王看重,选为亲卫。后来又在战场上立下大功,成了军中大将,是镇北王的左膀右臂之一。 福禄县主之前觉得长孙家旁支压过嫡系,指的就是这一脉。长孙氏性子爽朗大方,她觉得世子夫人长得美,特别亲近她,成亲后有机会就来王府找沈灼说话。 沈灼也很喜欢跟长孙氏说话,两人还时常相约出门骑马,不过最近天气太冷,两人骑马也不会骑太久,沈灼也是亲身体验后才知道这时候骑马有多冷。 慕湛笑了:“好。”他这次外出就是跟慕三一起,独木难支,就是他爹也收了几个年幼的兄弟当左膀右臂,他也不例外,慕三愿意投诚,慕湛也愿意信任他。 北庭的冬天很冷,大部分人都是在家窝冬的,慕家军虽说依然要天天练cao,但也很少会在这时候外出。慕三在接到慕湛通知说,他准备去突厥时还有点困惑,大哥没事这时候去突厥做什么? 不过当他看到那些护卫在慕湛周围的侍卫时,他不由咽了咽口水。镇北王对儿子们很严格,像慕三这样已成亲生子的儿子早上过战场见过血了。 慕三一眼就能看出大哥带着那些侍卫是身经百战的精卫,那身煞气不比父亲的玄甲骑差多少,可慕三从来没在玄甲骑中见过其中一位,所以这是大哥的私兵?慕三不可置信地望着大哥,大哥怎么可能养私兵? “这是我母亲给我准备的侍卫。”慕湛既然决定带上慕三,就不会隐瞒暗卫的存在,不过他也不可能对慕三放出所有底牌。 王妃给大哥准备的侍卫?慕三之前就明白了,即便是同一个父亲,母亲不一样,他和大哥的起点也是不一样的,这一次更深刻地体会这一点。 别说是他母亲了,就是慕洵的亲娘恐怕都没想过给儿子准备只属于他的侍卫吧?就算她们能想到,父亲也不会同意。慕三沉默一会问:“大哥,你这次去突厥想做什么?” 他之前以为大哥去突厥只是为了开眼界,可看到这些侍卫后,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大哥是去开眼界了,他也不需要开眼界。 慕湛说:“我想和可汗下面的皇子们聊聊。”阿波可汗是突厥皇帝,年纪和镇北王相当,都是快奔五的年纪,就草原民族的寿命而言,这位可汗已进入老年期。 虽还称不上年迈体弱,但底下那些已经进入壮年期的皇子们都开始蠢蠢欲动,阿波可汗半年前才借故处死了自己的长子。在大部分人看来,阿波可汗还是那个唯我独尊的草原王者。 可跟他斗了快一辈子镇北王却看出他这老对手是真老了,如果不老的话,又怎么会杀了自己长子?他是担心儿子威胁到自己地位才会如此。 镇北王和突厥打惯了,面对衰老的老对手他蠢蠢欲动,可慕湛想法和父亲不一样。慕家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突厥而是京城,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它还是慕家的保命底线。 不过慕湛也不可能坐视突厥壮大,所以才有这次突厥之行。本来慕仪是反对儿子走这一趟,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突厥什么人不能去?没必要他亲自去。 可有些事并不是派下面人去就能成事的,必须要有一个有分量的人才能让人相信。且慕湛养兵多年,在京城蛰伏太久,他也想有个发泄的地方。 镇北王思来想去,就让三子跟着长子一起去了,小三看着不羁,还算是个有成算的人,他们两兄弟一起去,他也更放心。 慕湛和慕三是在贺楼秀入门第二天离开的,本来慕洵和贺楼秀的婚礼被贺楼氏宣扬得人尽皆知,大家都以为慕王府会在一月之内连续办两场盛大婚礼。 哪里想到慕洵只用一顶小轿就把贺楼秀迎了进来,甚至连家宴都没有摆。这落差不只让外人错愕,连贺楼太妃和贺楼氏都气得不行。 贺楼太妃连儿子都不骂了,专心骂孙子,慕洵任祖母打骂,可就是不答应大办婚礼,他态度很明确,贺楼家要想把女儿送进去就自己送进来,别指望他办婚礼。 贺楼秀在家哭得眼睛都红了,最后还是被家人一顶小轿送入了王府。就镇北王现在对贺楼家的态度,如果他们家不把阿秀送入王府,慕洵将来身边恐怕都没贺楼家女儿立脚的地方。 贺楼秀入府那一晚,慕洵倒是去新房里陪了她一会,但没有过夜,只待了一个时辰就去自己书房休息的。据说慕洵离开后,贺楼秀将新房里的东西全砸了。 长孙氏和沈灼说起这件事,双目熠熠生辉,就仿佛自己在旁边围观一样。 杜氏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见长孙氏越说越离谱,才忍不住细声说:“没有,贺楼秀没有把房里的东西都砸了。”就慕洵那个煞神怎么会允许家中妻妾做这种事? 长孙氏好奇地问杜氏:“二嫂你怎么知道?” 杜氏老实地说:“我昨天去看贺楼秀了。”不过阿秀meimei哭得死去活来是真事,她还是挺同情贺楼秀的,她就不明白慕洵那个凶神恶煞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自愿嫁给她。 长孙氏吓了一跳,“什么?贺楼秀没有欺负你吧?”自慕三和慕湛离开后,长孙氏三天两天来找沈灼、杜氏闲聊,一段时间下来,妯娌三人已经相处得很好了。 像他们这样的武人世家,男人出门一年半载都是常事,长孙氏也习惯丈夫不陪在自己身边了,她要做的就是在家生儿育女、照顾老人。 这会天气冷,没什么事可做,她就来大嫂这里喝茶了聊天了,渐渐地跟杜氏也熟悉了。杜氏娇柔怯弱,她虽是长孙氏的二嫂,但长孙氏已经把她当meimei看了。 杜氏摇头:“没有。”昨天她也就接了一杯贺楼秀递来的茶水而已,这是小妾拜见正妻的礼节,杜氏从来没想过能受贺楼秀一杯茶,但慕洵非让贺楼秀给自己敬茶,贺楼秀伤心得快哭了,杜氏也挺担心的,她怕贺楼秀日后找自己麻烦。 沈灼托腮问长孙氏:“这些谣言你从哪里听来的?”看来慕洵还挺遭人嫉妒的,不然怎么会才成亲几天工夫就谣言满天飞了。 长孙氏不假思索道:“我娘家几个嫂子告诉我的。”长孙氏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她会告诉沈灼实情,就是猜到她和杜氏不会乱说的。 沈灼无奈地说:“你住在王府都不知道二弟院落里的动静,你嫂子住在外面又怎么可能知道?” 长孙氏一怔,“我被她们骗了?” 沈灼摇头:“未必是你被她们骗了,有可能是她们也被骗了。”沈灼暗忖慕洵树大招风,这次婚礼又这么引人注目,外面各种谣言满天飞也正常。 她偏头对杜氏说:“这事像是有人在针对二弟,你身体还行?若是没问题,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她不能永远带着安娘,她总要自己立起来的,这件事正是她立威的好机会。 她现在有了身孕,如果能平安生下孩子,这就是她在慕王府最大的靠山,慕洵应该不至于让自己嫡长子没了母亲。 而且安娘死了,他也不可能再娶一个京城贵女,反而有可能会被贺楼氏逼着扶正贺楼秀,他只要不傻就不会坐视别人对安娘动手。 杜氏摸着肚子道:“我肚子不疼了。”她喝过几剂安胎药后就没事了,大家都让自己卧床休息,担心自己没法平安生下孩子,杜氏却觉得自己这孩子和自己一样命|贱,给点水就能活下去,她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第77章 妇联主席 沈清来信 长孙氏不服气的道:“这事明明是贺楼秀自己闹出来的, 为何要二嫂为她善后?”大嫂和二嫂也太贤惠了,要是换成三郎纳妾,她非把这对狗男女都揍一顿! 沈灼说:“这不是为贺楼秀善后, 是为王府善后,不然任谣言满天飞, 我们脸上就好看?” 长孙氏想起自己听嫂子说起这事时,好像是有点不自在, 还替家里辩解了,她不由讪讪一笑。 “你一会回去,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叫出来,先让她们跪上半个时辰, 然后你也不用说话, 就让李媪替你训话, 把几个带头说胡话的人拎出来教训一顿再打发走。” 杜氏认真地听着,“我不用说话吗?” 沈灼说:“不用, 你性子软,说话也硬不起来, 与其让下人摸透你的性子, 还不如不说话。再说就是些不重要的人罢了, 也不用你来训诫, 你只要把身边人教好就是了。” 沈灼管家多年, 深知管家不易,尤其是杜氏这种没有婆母夫君强力支持的女主人,更容易被下人怠慢,与其让下人摸透她的性子,还不如让身边的下人出面。 “你伺候的那些丫鬟年纪都不大,替你管上几年, 就让她们风风光光嫁人,她们也乐意替你担个凶悍的名声。”沈灼前世就是如此,但凡得罪人的事从不自己出面。 也不是她伪善,而是世道如此,身居高位的人名声一定要好,不然就会被人诟病。她以前不懂,觉得古人虚伪,吃亏多了才知道,不想当疯子就不要挑战整个世俗风气。 沈灼一笑说:“他们贺楼家不是说贺楼秀是按世家贵女标准养大的吗?我家安娘也是我按照世家贵女标准养的,就看看她们哪个更能当主母了。” 贺楼秀这会还沉浸在男女情爱中不可自拔,等她回过神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不过很多时候人生就是如此,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辈子,天下又有几个人能跟自己一样幸运,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杜氏小脸微红地点头:“我这就过去。”她有大嫂指点,贺楼秀身后应该也有人提醒,她要抢在贺楼秀之前立威,不然就枉费大嫂一番苦心了。 沈灼也不留杜氏,“别担心,你要是害怕就别说话,这种事做上几次就熟练了。” 杜氏连连点头,长孙氏也听得入神,她家虽也是鲜卑大族,但她小时候家境不好,还是后来父亲得了镇北王赏识后才渐渐起来的。她父母感情很好,家里后来兴旺了,父亲也没纳妾。 长孙氏嫁给慕三后,家里有慕容氏盯着,她就只要安心伺候夫君、养育儿女即可,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内宅争斗,她都不知道妻妾相争是什么样的。 她忍不住对沈灼说:“大嫂,你也教教我吧。”她家现在还没妾室,但长孙氏从来不指望夫君能一辈子不纳妾,他能等自己孩子大一点再纳妾,她就满足了。 沈灼摇头道:“你和安娘处境不一样,安娘学的东西你不用学。”除非贺楼秀生不出孩子,不然安娘和贺楼秀注定要斗一辈子,而长孙氏是不可能遇到这种人的,安娘学的东西她没必要学。 长孙氏苦笑,她低头轻声说:“三郎对我好,家里一直清清静静的,可是现在孩子越来越多,我精力越来越不够,家里总要有人伺候他的。” 沈灼挑眉问:“怎么?他跟你说要纳妾了?” 长孙氏摇头:“没有。”但是家里三个孩子最大四岁,最小才半岁,都是离不开她的时候,长孙氏现在时间都被孩子困住了,有时候她能三四天都不跟夫君说话。 夫妻俩现在这情况让长孙氏很不安,她娘让她把表妹带回去伺候三郎,长孙氏心里过不了这坎,一直没答应她娘,现在见大嫂这么教二嫂,她倒是定下主意了,准备今天就把表妹领回家。 沈灼无语看着满脸伤心的长孙氏,“这事你跟慕容夫人说了吗?” 长孙氏小声说,“我不敢告诉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