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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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夙甚觉好笑,你拿了我东西也罢,身上就这么几两rou,你能抵补我什么? 容离抬手摸了摸眼梢,指腹从眼梢小痣上一擦而过,给你卖命成不成。 华夙斜她一眼,慢慢悠悠说:你这么点儿阳寿,自个儿留着。 马车从夜里行至天明,班主和另一男子轮流着驾车,过了这官道,便到了一小镇,这镇离皇城不远,还算得上繁华。 班主寻了家客栈,刚要将房钱先付上,便听见空青道:这账便由咱们结了,就当抵了路上的照料,若非班主好心,我和姐妹指不定还在路上走着。 小芙和白柳见状在边上附和,那班主只好应了下来。 容离跟着进了屋,在华夙面前停了脚步,等着这鬼替她解开术法。 华夙将鬼气勾了回来,就这么急着想和你三个丫头叙旧呢。 说得就跟她们许久未见了一般。 容离身上鬼气一去,身形顿显。 小芙恰好转身,差点一个趔趄就跌了出去,这屋里冷不丁多了个人,想想都害怕。 再一看,这不是她家姑娘么! 空青和白柳听见她惊呼了一声,纷纷回头,只见自家姑娘正在屋中站着,身上齐全,未见少胳膊少腿,纷纷迎了上去。 容离轻声道:这一路委屈你们了。 小芙红着眼,委屈的是姑娘,咱们哪来的委屈。 说完,她顿了一下,眸光摇摆不定,那位 容离又在胡说了,她走了。 华夙轻哼了一声,往鼓凳上一坐,将下颌托了起来。 小芙又道:昨夜是怎么了,那两匹马忽然动也不动,还凭空出现了一只断臂。 容离眼眸一转,有妖鬼在寻我,此事说来复杂,容家之所以变成那样,是因我招来了鬼祟。旁人所言不假,我到哪儿哪儿便要沾上晦气,就连那周大人也未能幸免,否则他府中供奉的石像也不会忽然碎裂。 华夙心悦,你是想将她们吓退,好不再跟你? 作者有话要说:=3= 第91章 周府里的石像破裂一事,小芙也略有耳闻,即使她没怎么出过府门,也经不住单府里些个婢女嘴碎。 小芙听愣了,本以为那石像是因消灾挡难才碎开的,不料其中竟还有这等内情,讷讷道:可容家不是、不是 白柳在边上怵怵开口:不是那位做的么,我以为她是看不过姑娘受欺负,才出了手。 容离神色不变,认真道:三娘之所以会腹痛,是因怀的是鬼子,她怀上鬼子乃是罪有因得,咱们只是把二娘的魂带了过去,二娘已化厉鬼,怨怒冲天,唯想报仇雪恨。 之前请来的法师,不是将二夫人的魂驱走了么,难不成他是个半吊子?小芙目瞪口呆。 容离见状颔首,后来传出流言,说容家老爷和四夫人俱无生息,此言不假,但这也并非那位所做,他们生息许是被府中鬼祟吃光啃尽了。 这些都是真话,半个字不曾掺假。 白柳缩了缩脖子,当真? 容离轻点了一下头,浑身好似无甚力气,歪歪站着,神色却是格外认真。 白柳怕了,先前知道容家闹鬼,不料其中在闹的鬼物竟不止一只,那、那单家 容离朝她看去,轻声道:先前你道有人拍你的肩,实则也是鬼物所为,只是怕吓着你,随意替你寻了个缘由。 白柳差点两眼翻白,两腿一软,忙不迭攀上小芙的肩。 小芙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鬼怪为何要穷追不舍,咱们都从祁安过来了,它们是跟了一路么? 容离轻叹了一声,朝空青伸了手,苍白的唇一动,哪是从祁安跟来的,这天下哪里没有鬼,只不过我去到哪儿,哪儿的鬼便会寻过来。 华夙冷着脸戏谑:黑的都能叫你给说成白的。 空青走上前,将自家姑娘给扶住了,忙带着她往桌边走,还把凳子拉了过来。 容离坐下,又道:也不知为什么,我去到哪儿,他们总是能找得到,就跟犬儿闻着味一样。 想来还是头一回有人把苍冥城里的鬼说是狗,华夙颇为赞成,头轻轻一点,可不就是。 小芙和白柳已被吓得快魂游九州了,只空青还能直挺挺地站着。 空青站得还算稳,只是手有点颤,可它们为何要追着姑娘不放,是要找什么东西么? 容离睁着眼说瞎话,那是因我这体质千年难得一遇,若是寻常人,如我这般早就在棺材里躺成白骨了,偏偏我还能苟活,这躯壳好比一个上好的炉鼎,吸我身上一口阳气便可抵上十年的修为,等我将死,还能夺我躯壳,混入凡人之中。 你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华夙眉一抬,倒是把这几个姑娘都唬住了。 果不其然,三个丫头眸光木讷,俨然被吓着。 小芙心跳如雷,隐约觉得这些话有些熟悉,可她压根想不到来处,只光记得怕了。 那、那姑娘岂不是相当危险。空青皱眉。 容离颔首:原本不想带上你们,就是怕将你们牵扯进来,我尚不能自保,又如何保你们平安。先前的话俱是胡扯,这句却是真心的。 小芙眼都红了,姑娘怎不早些跟我们说。 容离好笑地看她,也不知这丫头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怎么,我早些说你们就有法子了? 小芙抽噎了起来,咱们去找厉害的法师,这世上法师那么多,总能找到个有法子应付的。 容离摇头:你想得倒是轻松,若是厉害的法师有那么好找,我早就找着了。 白柳皱着眉头,那姑娘为何还要去篷州,篷州战乱,孤魂野鬼定然不少,姑娘去了那儿,岂不是她话音一顿,不敢再继续说。 华夙在边上饶有兴味地道:你这婢女不发抖的时候也算机灵。 容离轻声道:我不怕,四弟的尸首,我定是要带回来的。 三个丫头俱是一愣,四公子是姒昭夫人所出,姒昭待姑娘不好,按理来说,姑娘怎么也不该待这四公子那么好。 容离朝华夙悄悄斜了一眼,好似意有所指,陷我于不义的是姒昭,又不是四弟,我恨他做什么。 华夙心底一哂,这丫头拐着弯儿想叫她时刻记得,莫要把对旁人的怨气撒在她身上。 自打从祁安出来后,便未遇到过什么耍心眼的人,她倒是忘了,这丫头根本就是只狐狸。 听罢,空青垂着眼道:姑娘所言极是。 容离神色恹恹,待到了橡州,你们便留在那儿,莫要跟着我去篷州,等我找着四弟,便会回头找你们。 小芙一惊,可咱们怎能让姑娘一人犯险? 容离眼一抬,杏眼弯弯,眼底满是狡黠。她细声弱气道:我并非独自一人。 这话一出,三个丫头俱已了然。 华夙哼了一声,你是人,我是鬼,是以你仍是独自一人。 容离眼一眨,不动声色。 空青心底虽慌,却还是分外靠谱,当即去找了店家,给了些铜板令其做上一桌饭菜,再备好木桶热好水,一齐送到屋里。 三个丫头想着在橡州就要同自家姑娘分开了,故而现下一步也不想离,恨不得把自己变作什么小玩意儿,挂在容离的腰带上。 容离坐着捧杯,浅浅抿了一口,眼悄悄往华夙那儿斜。 华夙不满,今夜这三个丫头莫不是还想挤着你睡? 容离没吭声,她若是开口,便像极了自言自语,到底不太妥当。 小芙在边上嘟囔着说:那戏班子可真怪,昨夜见他们连夜出城,还以为要赶路,不想今儿说起住店的时候又一点也不含糊,好似在路上耽搁也无甚所谓,这哪里是赶路的样子。 容离细想也觉得不太应当,哪有人赶路是这样赶的。 小芙又道:他们昨日被官兵叫走的时候,还很是惊慌,好似怕被发现什么,姑娘你说他们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容离摇头,她是觉得这戏班子里的人有些怪,但未怀疑到犯事上。 能犯什么事,若是杀/人放火,早该被官府捉走了。 小芙惴惴不安,闷声道:说的也是。 空青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小芙和白柳干坐不动,赶忙道:姑娘这一路累着了,你们若不到隔壁屋去歇歇,让姑娘睡上一阵。 小芙努嘴,我想在这陪姑娘一阵。 这么黏人,也不见化成糨糊。华夙冷着声。 白柳看容离确实是一脸疲色,想了想将小芙的胳膊拉了拉,姑娘眠浅,人多了怕是睡不着。 小芙很不情愿地走了,待到了隔壁屋,才陡然大悟,先前姑娘说那什么阳气和炉鼎之类的事,怎那么像她先前偶尔得来的话本。 那话本还是买糖糕时店家赠的,她认字不多,便拿回去让姑娘给她念了一段,讲的是什么人鬼情未了,那凡人被骗了心,心甘情愿被女鬼吸干了阳气,当真可怜 白柳见她站着不动,问道:傻站着作甚? 小芙有些恍惚,原来话本里讲的都是真的。 三个丫头里只余空青还在屋中,空青也不知那位大鬼身在何处,把凳子搬到角落里坐着,好巧不巧和剥皮鬼坐到了一处。 剥皮鬼侧头看了她一眼,面色冷淡似水,好似不知喜怒,甚至还往旁挪了一步,给她腾了个地。 空青坐好了,虽听自家姑娘道那位不在,可心底清楚这定是为打消她们心底惊怵才说的。她对着远处一拱手,大人若有事和姑娘商谈,尽管说便是。 华夙看她对着窗边拱手,不由得翘起嘴角,机灵是机灵,可惜看错了地方。 容离坐在木凳上,轻轻笑了一声,她应当没什么要和我商议的。 怕是你不想听。华夙冷着脸。 容离哪敢,向来是这鬼说一句她听一句,哪有什么不想听的道理。 空青两眼一闭,作势要睡,睡着了也就听不见了,总不能碍了姑娘和那位大人的事。 华夙指尖一动,一缕鬼气从指腹钻了出来,往空青那边逸了过去。 袅袅鬼气钻入空青眉心,她头一歪,当真睡着了。 华夙这才道:看来那老东西在小青皮那知道了不少事,否则也不会万里迢迢来找你。 容离正是这么想的,可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知道洞衡君在哪里,且我娘离世多年,我还能将她余下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半魂找出来不成? 华夙抱臂,散乱的发垂在肩头,听闻赤血红龙喜用身上鳞片当作印记,若她有心,指不定会在你这凡间的失恃女身上种下一片鳞。 容离愣了一阵,她那半魂会回来找我? 这谁知晓。华夙一说起那赤血红龙便满心不悦。 容离既想见丹璇,却又不想她找过来,找过来势必要撞见华夙,仇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伤着谁都不好。她抿了一下唇,眼睫颤巍巍抬起,可我怎知身上有没有那个印记。 华夙朝她看了过去,明明那目光疏远闲淡,容离却觉耳根有些热。 容离僵着身,坐着一动不动,未等华夙收敛目光,她实在忍不住,缓缓吞咽了一下,如何,看出来了么? 华夙摇头,我光看也看不出什么来,还得你自己摸寻。 容离若还听不明白,便是脑袋里进了昨夜下的雨。她当即抬手捏住了衣襟,目光摇摆不定,她活了近二十载,对自己身上哪儿长了什么,清楚得不得了,更别提是一片鳞了。 鳞片那样的东西,若是长在身上,想想还有些难受。 容离心道,总不该是长在她背上了,不然,还有哪儿是她瞧不见的。 片刻,小二扛着木桶敲门而进,身后还跟着端菜的,待将东西放好,三人一并退了出去。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连米饭都是盛得满满的。碗筷只有两副,想来小芙和白柳那份已经端到隔壁去了。 容离腹中空空,现下却一点也不想吃,只想看看背上是不是当真长了鱼鳞。她朝华夙看了一眼,轻手轻脚把屏风拉开,随后躲在了屏风后解了腰带。 华夙垂目不抬,往常俱是用鬼气来梳理发辫,今儿却亲自上了手,十根细白的手指在乌黑的发中穿过,犹似发梳。 屋里燃了火炭,可仍是冷。 容离将狐裘解了,又脱去了上裳,踩着脚凳坐进了木桶里。她反手往背上摸,可压根摸不到什么鱼鳞,总不该长进rou里去了。 手抬了半天,臂膀酸得不成,挽起的头发散开了些许,发梢曳在了水面上,湿成了细细一绺。 华夙一声不吭地坐着,把发辫挽了起来,盘在了脑后,那些银饰凌乱地混在其中。银黑两色的发格外显眼,好似在冰雪中洒上了墨汁。 容离手指一抽,不得不靠在桶壁上歇了一阵,回头道:你能替我瞧瞧么。 华夙没应声,只是淡淡的朝屏风斜去了一眼。 屏风上映着的人影模糊不清,隐约能瞧出个轮廓。 容离又道:就替我看一眼。 她话一顿,声音幽微,轻得跟自言自语一样,被看亏是我,又不是你。 看一眼还能把你看亏了?华夙站起身,朝屏风后走去,一边道:你背过身去。 容离当即转过身,双手虚虚撘在桶沿,后脑勺正对着屏风。 她纤秀的腰没入水中,水近乎要抵至肩头,可单薄清瘦的腰背却清晰可见,哪是这水遮得住的。 华夙走了过去,手往桶沿上一撘,皱眉道:未必会有,丹璇是不可能在你身上留下什么鳞的,她转生后便成了凡人,要留也只能是另外那半魂所留。 容离微微侧头,眸光清凌凌的,我觉得有。 华夙吝啬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后颈上,那你觉得那片鳞会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