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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在窗边坐定,侍从将红泥小炉更换了炭火,重新温酒。 氤氲雾气下,谢顺之叹道:“那样凶险的地方,殿下也真是狠得下心。” “狠不下心又能如何。”萧晗望向窗外繁华闹市,神色莫测,“我只后悔这些年将他拘在京城,缺了历练。齐邯年纪还小些,比他强多了。” “将他留在京城,我也不放心。” 听他提起齐邯,谢顺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嗤笑了一声:“齐嘉良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齐嘉良曾是萧晗伴读,也是皇帝为太子遴选的人之一,谢顺之自然教导过他。 对他们的那几桩官司,萧晗无甚兴趣,转而替他斟了一盏酒。 叹了一回,谢顺之道:“今早众人举荐陆运去填老朱的空缺,只是圣人不大满意,我瞧着,似乎是属意宋令。” 中书省共有两名中书令,年前朱中书令丁忧,陆运和宋令同为中书侍郎,皇帝不想上面那位置空着,按旧例当是俩人择其一擢升。 陆运年少被流放安西,回来短短几年就能爬到中书侍郎的位置,其能力可见一斑。 但却架不住,宋令是皇帝的嫡亲表弟。 萧晗眸色微沉,温声道:“我知道了。” 送走了谢顺之,他起身走到窗前,眺望着凤鸣阁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夜已深了。”林易上前请示他,“殿下可要回宫?” 萧晗摇了摇头,淡声道:“不急。” 林易见状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横竖殿下每年上元都要出来坐坐,也不拘什么时候回去。 无数华灯在风中摇曳,明月高悬,大半星子隐去,薄薄一层云雾划过半空,出现了一片光晕。 萧晗恍惚间想着,或许阿凝一直不知,他们的初见并非在宫宴上,而是在上元夜,也是这样的一个晴日。 弹指间,已是二十载光阴。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瞥见不远处的身影后,他眼中浮现起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 排着绵长的队伍买了松黄饼,萧神爱脸上带着笑,将那酥饼举给齐邯看。 “你瞧,是刚做出来的,还烫着呢。”怕他看不清楚,萧神爱取了一小块松黄饼送到他唇边,软声撒着娇,“你尝尝呀。” 她甜起来时,仿佛要勾人性命的妖精。 齐邯心底软得一塌糊涂,看着近在眼前的松黄饼,他笑着点了点头:“好。” 然而还未等那松黄饼入口,萧神爱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身形晃动间,松黄饼也掉落在地。 回过神,齐邯立刻将少女搂到怀里,背对着突然往后涌的人群,将她紧紧护住,不敢叫人碰到她一丝一毫。 一小方天地突的响起了喊叫声、飒踏马蹄声,还有武侯匆忙赶来驱散人群的呵斥声。 这些都未被放在心上,直到他听见怀中少女颤声唤着他,那软糯的嗓音却是带了哭腔。 齐邯瞬间就慌了神,顾不得还在闹市,甚至身旁还有侍从,急忙哄着:“别怕,我在这,我在。” 第18章 .侠客这世间千万事,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周遭明明嘈杂一片,可他却仿佛只能听见怀中那人的声音。 “齐邯——”这回的哭腔更清晰了,已然带了点子抽噎。 齐邯一下子皱起眉头,平常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一个人,此刻却染上了慌张:“桐桐,怎么了?” 萧神爱道:“我胳膊疼。” 当是刚才被人给撞到的。 她将脑袋埋在他怀里,虽看不清她的神情,齐邯却能感受到她微微发颤的身子。双肩一抽一抽的,极为可怜。 想也知道,她此刻定然是红了眼圈,眸子里浸满了惊惧。 齐邯低声哄了几句,继续护着她往后退去,一阵细细密密的疼涌上来,不由有些后悔没能护好她。 她从小被娇惯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俩人退到了人略少些的僻静处,那边堵在一块的人群也被武侯驱散,重新恢复了秩序。 齐邯替萧神爱理了下衣袖,温声说:“桐桐,我们去医馆瞧瞧可好?” 萧神爱怔怔看着他,眼眶红了一圈,迟缓的点了下头:“好。” 她此刻的模样既娇气又惹人怜爱,微乱的鬓发轻轻晃动着,齐邯愣怔了好一会,才堪堪回过神来。 武侯之首识得齐邯,老远瞧见他在这儿,小跑过来拜见:“平凉侯安。” 齐邯抬首看他,冷冷道:“不大安。”他扬了扬下巴:“刚才闹事的几个人呢?” 大冬日的,首领额上却冒出了细密一层冷汗,将经过大致说过一遍,支吾道:“这……那几人强行买完松黄饼后,已纵马离去,不见了踪影,下官正着人去追捕。” 齐邯把玩着腰间佩剑,提点道:“最好是能抓着,这可是上元。” 首领自然明白这一点。 上元夜人多,大半个长安城的百姓皆汇于此,一旦闹出事来,那定然是惊天大事。 到时若是闹到圣人跟前去,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 武侯匆忙走后,齐邯对赵硕道:“你领着人上去跟着,抓到人后探明身份,直接扭送去武侯那。”顿了顿,他又道,“闹大些。” 正要牵着萧神爱往医馆走,她却突然指了指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妇人。那妇人头戴帷帽,小腹微隆,坐在露华斋门口,几个小婢女围在一旁,一脸的慌张焦急,显然不知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