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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拙劣的攀诬,她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去。 便是后宫被敬作国母的皇后娘娘,于她而言也同普通人无异。 在她心中,这些人既非同道中人,又手无寸铁,若她此番入京是为寻常的出师历练,而非另有要事,她断不会如此顾前顾后。 但没办法,她即将离京,不愿再多生事端。 同皇家打交道便是如此麻烦。 虽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可偏偏掌握权柄,一言便能断人生死。 因为侯夫人说是她给吕妙清下药,因为皇后娘娘更信吕氏,所以她百口莫辩,也无人听她解释。 若非自己一身武学令她们心中有所忌惮,若非有陈颐在此,她又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一种无从言说的复杂心情,令桑萦心中更加郁结。 皇后已经命人将先前为她和吕妙清敬酒的侍女传唤进殿。 看着江兆将人带去殿外,桑萦望向吕妙清,淡声开口:“吕姑娘,你可还记着,我上次同你说了什么?” 不待吕妙清回答,桑萦继续说道,“我上次同你说了,我不怎么喜欢你,希望你不要往我眼前凑,看你今日这番动作,想必也没将我的话放在心里。” 她缓缓笑开,“也对。” “吕姑娘何等身份,哪里会看他人眼色行事。” “但我想着,吕姑娘在这京中,大抵也不会真受什么委屈,只怕也忘了,并非人人皆惧畏吕候的威权。” 桑萦言辞间带着冷意,话音将吕妙清惊在原地,还没反应回神,便听见立在殿中阶下的桑萦复又开口: “吕姑娘方才说,我隔着老远便能将桌椅木板打碎,扔个茶杯连粉末都不剩,以此攀诬于我,说我凭此给姑娘下药?”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两步,素白的手一抬一震,殿中的人只紧盯着她,无一人敢出声,见她这一番动静便愈加紧张。 再看时才发现,是吕妙清身旁小几上的几只青玉茶盏,因方才桑萦那一抬手而飞至半空撞上一旁的窗棂,无声无息碎成湮粉。 一室静谧中,却见桑萦又是一扬手,这次众人清楚听见几声脆响,转而去看时,对上吕妙清惊恐的眼。 她捂着自己右侧的耳朵,美眸微睁,右耳传来微微的刺痛让她瞬间红了眼,她抚过自己的耳侧,看了眼手指。 指腹上的点点血迹昭示着她耳上的刺痛并非是错觉。 吕妙清吓得几乎要惊叫起来,却当着皇后娘娘和陈颐的面,死死咬住唇,不敢出声。 没理会众人纷乱的眼风,桑萦神色自若地走上前来,在吕妙清身侧站定,抬手在吕妙清身旁的软榻上划过,而后翻开手掌,露出掌心的物事。 一只缠金红宝石耳坠。 同吕妙清左侧耳下坠着的是同一款,而此时,吕妙清右耳下空空荡荡,被锐物划伤的裂口带出几道血丝。 桑萦将那只耳坠放在一旁,凑近吕妙清,在她耳垂的血痕上抚过,轻声问道:“疼了吗?” “吕姑娘这次可要记清楚些,我若是在你同我对饮时动手害你,你绝无可能全身而退,且我若当真想对你出手,你也不会只是被你这耳饰的断面划破点皮。” “你,你竟敢……”吕妙清怒而不敢言,忌惮地瞧着桑萦的手,白净、纤细,没拿兵刃,却似有鬼魅手段。 她目光投向皇后娘娘,极力稳住声音,片刻后轻声道:“你行事如此无忌,心中可有娘娘,天归剑宗门人,心中可还有君有国?” 桑萦语气平直,却极是果断,透着几分气定神闲的笃定。 “忠义在心,不必宣之于口,更不需旁人认同。” “吕姑娘与其在这搅扰,不如去问问吕侯,何为忠,何为义。” “他的妻女如此有恃无恐,想来吕侯自是一片赤胆忠心了?” 她这番话,实则算是大不敬。 不止这番话,她今天做了许多出格的事,若要计较,桩桩件件皆是大不敬。 但事已至此,皇后娘娘本就不会因为她的敬重而越过吕妙清来相信她,她也绝不会任由这些人攀咬,什么都不做。 “娘娘,今日民女确有失礼之处,但事急从权,我也不愿意被人凭空污蔑。” 桑萦望向主位上的宫装美妇,掷地有声地说着。 “我不会主动害旁人,却也不会任由旁人算计我。” 她这番话并不算如何恭谨,对于久居深宫,来往皆是权贵的皇后娘娘来说,已经是许多年不曾见到在她面前如此说话的人了。 皇后娘娘不动声色,“你是觉着本宫会回护妙清,冤屈了你?” “是。”桑萦直视着主位上的皇后,毫不回避的开口。 方才对吕妙清出手,她便没想继续做小伏低。 她不是京中之人,没有令人忌惮的家世,便只能让自己成为这些人忌惮的存在。 高坐主位的皇后娘娘不发一言,大殿中静悄悄地,无人敢动,也无人敢说话。 只陈颐一副悠闲模样,幽深的眸光在桑萦沉静的面容上肆意掠过,他微微弯唇,蓦地抚掌笑开,似是刚看过一出好戏,瞧着意犹未尽又极为愉悦。 他眸光从桑萦处转开,落在殿内众人身上时,笑意便淡了许多,温和辞色渐冷。 陈颐踱步到桑萦身畔,就着桑萦宽大的袖摆握住她纤细的腕,将她因方才出手震慑吕妙清而不慎翻卷起来的衣袖抚正,闲谈风月一般随意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