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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金安 第120节

    “我看是jian细遍地。”温月明索性下了马车,笑说道,“人在哪里,这一排巷子可有不少民房。”

    “有一户人家的桃花伸出墙外,王爷就在那里等你们。”

    陆停眼疾手快伸手,把第一个走进去的人提溜到背后,这才和霍光明一起踏入小巷。

    温月明很快就发现被人吊在桃花树下的邵芸芸。

    她穿着白色的襦裙,被五花大绑地倒挂着,脖颈歪在一侧,双眸紧闭,脸色苍白,但胸脯微微起伏,可见还是活的。

    只是一根羊皮做的管子正捅在邵芸芸下垂的手腕上。

    一道狰狞的伤口翻着皮rou,染红了她纤细的手腕。

    鲜血一滴接着一滴,顺着羊皮肠落在灰扑扑的地上,乍一看好似零落成泥的桃花瓣。

    “啧,变态。”温月明立刻皱眉,低声说道,“橖扶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不择手段。”

    “好端端说我做什么。”头顶传来含笑的声音。

    陆停立刻把温月明拉倒身侧。

    橖扶坐在墙角上,垂眸看着两人相交的手,摸了摸下巴,嗯了一声:“若是今日是你,我定是不会如此对待的。”

    温月明懒洋洋回怼道:“你放心,今日若是我逮到你,一定当机立断把你杀了,不搞这些有的没的。”

    橖扶笑了起来,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好啊,一定要你亲自把刀捅进我身体里,要用力一些,让我的血能飞溅到你脸上。”

    温月明抬眸仔细看了一眼笑脸盈盈的橖扶,见他说的真情实感,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虚伪,好像真的满心期待这个事情,顿时皮笑rou不笑。

    “那可不行,我擅长用箭,当年送你的那一箭还没感受明白呢。”

    “血溅起来……”温月明慢条斯理,笑容满面地讥讽着,“也送你自己了。”

    橖扶脸上笑意敛下,俊秀的面容因为眸光一闪而过的阴鸷显得阴森恐怖起来。

    “没关系,我若是杀了你,一定把你的皮rou完完整整剥下来,让你这具被天神眷顾的骨架与我永远在一起。”他摸着手中的指骨,慢条斯理地说着。

    陆停眉宇瞬间凌冽如冬日寒冰,煞气凛然翻腾。

    橖扶和他无声地四目相对,一人冷漠,一人微笑。

    “哦。”温月明捏着陆停的衣袖,笑眯眯地说着,“那你来啊。”

    霍光明刚靠近邵芸芸,身边就落下两道黑影。

    “啧,你到底要做什么?”霍光明不耐烦地说道,“能不能痛快点。”

    “是你们的太子殿下迟迟不放人,我才不得不想出这个办法的。”橖扶像一只轻盈的猫,悄无声息得自墙头落下,站在最后一个三角位置,笑说道。

    温月明眉尖一耸。

    “买卖要的是你来我往,货真价实,你不过说几个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的话,我便要放了货真价实的人,于你有利的人,现在又倒打一耙,可见做生意是假,空手套白狼倒是真。”

    陆停不笑时,眉宇间的冷淡如险峻雪峰,沉默高耸,迫人千里。

    “哪里假,我说的都是我知道的,保证千真万确。”橖扶笑说着,“你们大周内部是自己出了jian人,具体是谁我也确实不知,我只知被推出台面赴死的人叫盛忘,乃是你们当年的兵部侍郎。”

    霍光明抱臂:“一个不知,一个死人,确实没什么利用价值。”

    “可不你们不是找到活人邵因了吗?”橖扶故作惊讶地嗯了一声,“你早上给我哥送佛珠的时候不是顺手救了他嘛,真惨,你们大周卸磨杀驴的本事真是厉害。”

    温月明立刻扭头,亮晶晶地看着霍光明。

    “你若是能让我哥从那破庙里出来,也算你厉害。”橖扶长叹一声,不悦说道,“怎么整天爬墙送人经书佛珠,不得劲。”

    霍光明眉眼不动,冷静说道:“出来又如何,你哥对你生来怜悯,自出生就被送入高山寒寺,你现在因为如此对你哥,不过是因为他无害。”

    橖扶自喉咙间溢出一丝讥讽轻笑,斜眼去看霍光明,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

    “那是我和我哥的事。”

    “咳咳,今日不处理家务事,我还赶着回宫。”温月明自陆停身后探出脑袋,“你先把邵芸芸放了,她什么也不知道。”

    橖扶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她,她穿着大红色的衣裙坐在黑市高高的楼顶,明月当空,群星昏暗,微醺的瞳仁似喊着无尽夜色,波光凌凌,想束翅凌风的临风的夜鹰,洒脱不羁。

    若她真的只是一个大周的小兵就好了。

    可以用美酒,用糖葫芦哄过来,再不行便真刀真枪抢过来,若真的不能屈服,便拔掉她的翅膀,打碎她的脊骨,用最精致的链条把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

    他有些痴迷地打量着面前之人,嘴角露出笑来,直到豆绿色的衣裳被人挡住,一根枯木树枝擦着自己的脸颊划过。

    鲜血轻轻透过皮囊渗了出来。

    橖扶俊秀的眉间微微蹙起,仔细问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眼底闪过疯狂的兴奋之色。

    小巷内的刀剑出鞘声锃地响起,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温月明立刻拉着陆停的手,小声说道:“打他做什么。”

    ——橖扶那王八蛋神经病一样,一旦见了血就跟蜂蜜沾了蜜一眼,甩也甩不开,没必要在今日激怒他。

    陆停垂眸,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十字交缠。

    “你与他在一起,不如与我在这里,大周繁文缛节,个个都想做高高在上,不沾尘埃的神,情情爱爱是不可宣之于口,行之于世的禁忌。”

    橖扶的手指碾了那点血迹,感叹一般轻叹着,就像街头那些神神道道的骗子。

    “可我们大魏可不如此,情爱本就是世间最热烈直白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像你们这班畏畏缩缩,藏头藏脑,还要受尽世人指责。”

    “你若真的喜欢她,忍心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吗?”

    陆停手指僵硬,眉目冰冷。

    温月明敏锐地握紧他的手指,大声反驳道,

    “不要给我臭不要脸,偷换概念,兄妻弟及不叫真爱,是叫没有伦理道德,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你少管我!”

    霍光明抬眸去看她,就连陆停也侧首看人。

    大概是小巷子里声音不断终于惊醒了昏迷状态的邵芸芸,她眉间微微一簇,却已经没有醒过来。

    “少看我,实话实说,内部矛盾我们内部解决。”温月明皱了皱鼻子,“快把人放了,我回宫前还要去一趟富贵楼买个糕点吃,时间要来不及了。”

    橖扶笑了起来,颇为体贴说道:“那你叫你喜欢的人把宫寂放了,我就把这个无辜的邵家女郎放了。”

    温月明似笑非笑抬眸,神色温和,嘴巴却是一点也不温柔:“放屁,做什么春秋白日梦,霍光明!打他!”

    话音刚落,霍光明手中长刀鹤鸣而出,两侧的黑衣服猝不及防,只觉得胸口一凉,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橖扶神色镇定,在从天而降的侍卫保护中退到角落中,好整以暇地说道:“这次可是你们先动的手。”

    “要不是看在伽罗的面子上,我早打你了。”被陆停挡在身后的温月明挑衅道,“你个王八蛋。”

    橖扶微微一笑,在混乱人群中精准地看着温月明的瞳仁,歪了歪头,露出几丝天真来,虽然说出来的话颇为嚣张。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说话间,陆停抓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外一带,直接避开一把长刀,顺手折断那人的手腕,动作干净利索,甚至还在最后把人推开。

    陆停十岁之前打架走的是野路子,十岁之后虽然冲天而降一个陈如安,后来又跟着霍光明学习,但本质来说打法颇为粗狂。

    “等会去打橖扶吗?”温月明趴在他耳边,小声嘟囔着,“我快烦死他了。”

    陆停摇头:“下次带你套麻袋,今日你回宫,要来不及了。”

    相比较这边三三两两的人,那边霍光明却是围了最多的人,刀血横飞,惨叫连连,人群正中的霍光明刀影闪烁,血光刺眼。

    霍光明收起吊儿郎当神色时,那双狭长上扬的凤眸显得格外冷漠无情,只见她在逐渐收紧的人群中依旧无畏地逼近邵芸芸。

    昏暗长巷正中刀光一闪,邵芸芸身上的长绳一断,霍光明长臂一解,直接把人抱在怀中。

    邵芸芸眼皮子微动,僵直的手指轻轻勾了勾。

    “果然是霍光明啊。”橖扶感慨着,眼底却又是冰冷一片。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墙头顿时站满了弓箭手。

    霍光明抬眸,冷冷说道:“你不怕挑起两国战事。”

    “我倒是巴不得。”橖扶手指轻举。

    弓箭手瞬间齐齐满弓。

    “太子殿下,你把人放了,这人我就还你。”橖扶看向陆停,沉声说道,“我也不想你们太过为难。”

    “宫寂必须死,死在我手里和你手里,又有何区别。”陆停在肃然气氛中镇定开口。

    橖扶笑:“那可不行,宫寂是要死,但必须是我杀的。”

    “那恐怕不行。”陆停淡淡说道。

    橖扶脸上笑容一顿,眯眼,低声问道:“邵芸芸的性命你不要了。”

    陆停眼尾下的那点红色小痣在半暗的阴影处格外显眼。

    他虽然沉默,可橖扶却了然地笑了笑,意有说指地说道:“我就说你与我是一类人。”

    霍光明神色冷淡,对自己怀中之人的生死毫无波动。

    “裹了蜜糖的雪还是雪啊。”橖扶笑说着,目光看向霍光明,“那就劳烦霍光明亲自把人了结了,本王就放你们离开。”

    “也不耽误娘娘回宫。”他笑说着。

    温月明呼吸暂停,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顿。

    不知何时,这个虚弱的女郎已经安静地睁开眼,苍白的脸布满冷汗,唇色苍白,瞳仁却依旧晶亮。

    人人都道慈不掌兵,霍光明能走到西北主帅的位置,显然并非多情之人。

    只见她冷眼打量着怀中之人,湛湛似秋潭,并无半分波动。

    “甘州有小边陲县城叫塔尔,霍将军知道吗?”邵芸芸虚弱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巷中响起。

    霍光明点头:“略有耳闻,塔尔干旱天气极多,如今已经没有多少户人家了。”

    “那里的天很蓝,奶茶很纯,瓜果很甜,是我的家乡。”邵芸芸笑说着,“那里常年大风,天气恶劣,我娘与我说这是天灾。”

    她喘着气,手指紧拽着霍光明的衣领,那双明亮的眼含着点点泪光。

    “将军觉得,若是当年轮台并未失手,甘州还会这么苦吗。”她就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牢牢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霍光明眸光澄亮,自她一开口就像把她的话尾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她冷静说道,脸色甚至称得上冷酷,“轮台战败,大周损失七州,近百万百姓流离失所,甘州成了边境第一线,自此饱受战争侵扰,塔尔,更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