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金安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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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并无他意,只是殿下,殿下的袖口脏了……” 小娘子的头抬不起来,连着手都在抖,那帕子比在狂风暴雨中还飘摇。 陆停只是百无聊赖地笑站着。 他在等程求知,这位刻板的先生正在给他那不争气的徒弟挑一盒不太甜的糕点回去。 小娘子还在絮絮叨叨,声音却有些听不清了。 陆停突然有些兴致缺缺,只觉得那面具实在无聊,回了富贵繁华长安却不如在荒凉兵戈的凉州痛快。 他盯着小娘子头顶的那绒花,简简单单的栀子花模样。 这个小娘子的脸不知不觉成了记忆中的那人,他的目光不由温柔下来。 周锦感觉到头顶的视线,一张脸越发红了,含羞带怯地抬眸看他,却见他似乎在走神。 陆停在走神,偏眉宇间被笼着一层温和的光,便平白让人觉得此人真是一个极致温柔的人,可见皮囊确实能诱惑人。 那人一抬头,栀子花的发簪便看不见,那些虚无的幻想也悉数消失。 陆停有些失神,但一触及这双怯生生的眼睛,又让他平白有些生厌。 她才不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三郎!”背后传来程求知惊疑的声音。 一个清瘦的,穿着青色长衫的人提了一袋油纸袋走了过来:“这是?” 周锦脸颊爆红,连忙后退一步。 陆停终于开口说话了:“孤该回宫了,谢谢周娘子的好意。” 他话音刚落,便在喧闹人群中蓦地察觉到一道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一丝放肆,他便在那瞬间抬起眼眸,朝上看去。 听说应家先祖有外族血统,是以子嗣都格外好看,到了陆停这人身上,大概自娘胎里就鬼精的,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的精致,笼着雾蒙蒙的光,委实有一些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大概不曾想到能看到这人,瞳仁中的惊讶遮也遮不住。 床边满嘴跑舌头的恶霸瞬间怂了,往后一躲,避开了这个视线。 霍光明自沉默中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失忆了吗?解释来解释去,麻烦。”温月明瞧见她的视线,先一步镇定解释着。 “先生!这里!这里啊!” 谁也没想到,一向心大的木景行见了程求知,连忙趴出半个身子打个招呼,亲自引狼入室。 温月明一口酒被呛住了,一只手抓了抓,把惹事精捞了回来。 霍光明见状,凉凉说道:“男欢女爱啊,过去式啊,谁还没个个把情郎啊,这嘴刚才这么能说,现在喝口酒就呛着了。” 温月明拿着帕子连忙捂着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没事吧。”木景行还不知自己烧了一把火,连忙给人端茶送水,拍背握手,一副懵懂无知的昂子。 温月明气得想骂人,又说不出话来,只好把人推开,眼不见为净。 楼梯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混在不远处湖心正中那鼓一般,一声跟着一声,踩着人心尖走了上来。 温月明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这样侧首看了过去。 大片红晕染在眼尾,在两侧如花枝的烛火照耀下,生生在清冷的眉眼中蔓出一丝艳丽。 月宫仙子落入繁华人间,不过如此。 陆停脚步一顿,眸光在摇曳的烛火中微微暗下。 作者有话说: 水盆羊rou的做法——《山家清供》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引用 第三十六章 靠窗的角落普遍不大, 放了五张案几便有些拥挤,店家机灵,懂事得搬了一扇大屏风隔出这一角安静雅间。 温月明和陆停身份高, 自然并肩坐在上方,木景行自从老师来了以后,就黏着不动了, 一起坐在陆停的右手边的方向,霍光明独坐一侧。 两两对视, 各自感受到那点微弱的尴尬。 “咳,殿下和先生今日怎么出宫了。”霍光明借着倒酒的动作, 打破尴尬的沉默,随口问道。 程求知抚着胡须, 笑说道:“某还未逛过长安夜市,又听闻今夜有烟花盛宴,特来看看。” 两人走了一个来回,悄悄去看上首两个,见他们皆是沉默, 一时间顿觉棘手。 “我想起来了,说好让人打掩护, 我得给人买些礼物回去。”霍光明先一步起身,大大方方说道, “我先走一步,你们继续。” 木景行正偷吃着糕点, 闻言呆呆地抬头看着她。 “一起吗?”霍光明颇有良心,低头, 多问了一句。 木景行扭头去看老师。 程求知捏着胡子的手一顿, 有些犹豫。 ——西市今日人不少, 宫妃和太子独处,怕是有些问题。 “那我先走了。”霍光明的良心只有一瞬间,脚底抹了油,溜走都不带回头的。 ——这鬼地方,谁爱呆谁呆。 “我也想出门逛逛。”木景行已经把每个样子的糕点都吃了一遍,意犹未尽地合上盖子,最后瞧着老师,捏着手指,委屈巴巴说道。 “可我没带荷包,我也算不来钱。” 没错,学富五车,名扬天下,君子六艺无一不精的程求知,唯一亲徒弟不会算术,传出去委实有些丢大脸。 程求知额头青筋跳了跳,开始气得磨牙,若不是大庭广众打徒弟有辱斯文,怕是要直接上手了。 温月明扔了一个荷包到木景行案几上,对着程求知说道:“夜市难得,先生不如带她去逛逛。” 木景行捧起荷包欢呼一声:“月jiejie真好,等会给月jiejie买葡萄酒,隔壁有家凉州人开的酒肆,我去买……嗷呜……” 陆停的视线挪到木景行身上,目光沉沉,程求知心中咯噔一声。 自家徒弟的嘴巴和直筒倒豆子没啥区别,他连忙踩了一下徒弟的脚这才止住了后面的话。 木景行嘴巴比脑子快,也隐约察觉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扑闪着大眼睛,瞧着分外无辜。 “走走走,出去玩出去玩,快走快走。”程求知头大得把徒弟拎走,一脸心累。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三个人陆续离开,原本还稍显拥挤的角落里,顿时空旷下来。 温月明和陆停背对着窗户,并肩坐着,两人今日都穿着浅蓝色的衣服,繁光缀天的灯火让整个长安如不夜之城。 “娘娘用膳了吗?” 陆停看到她案桌上的菜一筷子也未动,倒是放了几坛空了的酒,蹙眉问道。 温月明做贼心虚,刚刚还漫天夸海口,如今‘个把情郎’之一的陆停坐在自己面前便又有些发怂。 “还没。”她端起那盏酒,可又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只好讪讪放下,随便扯了一个话题问道,“殿下吃了吗?” “刚从许家回来。” 陆停到了一盏还冒着热气的清茶放在她手边,两人案几中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手掌的宽度,这动作他做得格外自然熟练,好似千百次早已如此。 透明浅淡的茶水落在白瓷杯上,清凌凌的。 两人背后的窗户并未合上,长街热闹喧嚣的声音顺着夜风吹了进来,陆停的声音却在一众声浪中显得格外冷静,如寒冰入沸水,平了片刻沸腾。 温月明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坦白,侧首去看他,却不料直直撞到陆停深褐色的瞳仁中。 那双眼睛格外好看,更别说此刻还带着笑地看人,就好是西北黄沙中的暗流,能把人拖自他的漩涡中。 温月明片刻的警惕在这视线中生出一丝失神,便先一步移开视线,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娘娘怎么和霍将军一起出门了。” 陆停的视线停留在那一片还未散去的红晕中,故意问道。 果不其然,那处眼尾越发红了,红如花嫩。。 温月明面白皮薄,手腕稍微被握紧就能留下一道红痕,若是情起,更是芙蓉秋雨,小晕红/潮。 大漠的风沙在她身上从未留下任何痕迹。 陆停手指微动,在温月明抬眸前先一步移开视线。 温月明半阖着的眼珠子移动,咳嗽一声,抬头,一脸真诚说道:“我说就随口一说,就志同道合,殿下信吗?” “信。” 陆停笑,眼尾的那点红痣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你说的,我自然都是信的。” 温月明嗯了一声,有点惊疑,打量着面前之人,突然抱臂,前倾些许,漆黑的眸子含着光便显得有些温吞。 她就是这般看着,偏又不说话,那眸光好似一根羽毛自上而下微微扫过他的脸颊,最后停留在薄薄的唇上。 陆停神色自若,眼尾缓缓下垂,掩下眸光中的暗色。 “哼,花言巧语。”温月明冷哼一声,偏了偏头,帽子下的两根细绳便垂了下来,“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 黑布细绳晃晃荡荡,贴着脖颈,垂落在胸前。 细白的脖颈被黑色的带子衬着,越发白嫩细腻,就像一块待人把玩的美玉。 淡淡的梅花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空中浮动,偏偏被风送了过来。 陆停那双眼落在那处,半响移不开。 温月明察觉到强烈的,侵占性的视线,倏地坐直身子,握着脖子,警惕说道:“看什么。” 陆停回神,抬眸,露出一双无害温柔的眉眼。 “娘娘的领口脏了。”他神色自若地笑说着。 温月明疑惑,伸手扒拉了一下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