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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咸鱼 第178节

    “他们将性命托付于我,我当珍而重之。”

    这是他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以战功擢升为队长,一个老将教他的。

    这十几年来,杨延宗从没忘记过这句话。

    而他少年封将,第一次挥剑令向前方冲锋之时,喊的是:“将士们,你们的父母,即是我的父母;你们的儿女,即是我的儿女,若是汝等阵亡,将由我来照顾!!!”

    所以从一开始,他麾下战亡的兵卒,他都尽能力去抚恤去照顾,一直到今日。

    一个普普通通的兵士背后,往往支撑着一个家庭的,他们跟随他多年,为他卖命,杨延宗道:“我的功业,青史之名,些许先机,不当用将士们的命来换。”

    他拉着她一起俯瞰极远处滔滔津水以及对岸望不见尽头的朝廷大营,还有底下己方军容整肃一张张或似曾相识或陌生的中青少面庞。

    河风凛冽,他鲜红帅氅猎猎而飞,一线阳光泻下,落在他深邃笔挺的面容上。

    苏瓷一眨不眨看着他,她好像到了今日,才真正认识他。

    这个男人。

    杨延宗侧头,她目不转睛的,他收敛思绪,回头看她,笑了下:“是不是有些好笑?”

    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不是觉得他迂腐了?

    “不。”

    苏瓷摇头,瞪了他一眼:“才不是呢!”

    少曲解我好不好?

    横了他一眼,之后,苏瓷收敛嗔怒,神色认真起来:“你很好,真的很好。”

    她仰看这个男人,她此刻觉得,他似是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高大英俊。

    她轻声说:“此乃汉民百姓之幸。”

    “全军将士之幸。”

    “我之幸也。”

    没有任何人,比苏瓷更清楚,抚恤扶养多年来的伤残兵卒及阵亡兵士困难遗眷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支出,可即便旧日再艰难的时候,杨延宗也从来没有减省过这方面的开支,他宁愿自己冒风险去开源,也从未推卸过。

    苏瓷突然想起一句话,位置越高,责任越大。

    杨延宗当得起这句话。

    他或许不是个好人,有不少让人诟病的地方,但他绝对称得上雄主,苏瓷完全能相信,他日后能护一方民。

    他以坚实的臂膀,为他身后的人撑起一片天。

    包括她,包括孩子,包括父弟,和麾下所有将士,以及将来他治下的黎民。

    这样的一个男人,优秀精彩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苏瓷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很有责任心,但从来没有今日这么清晰过,这一刻,她由衷地赞叹,欣赏他。

    他真的太棒了!

    第116章

    于是,在暮春的最后一天,这场从北到南波及了小半边国土的战事最终落下帷幕了。

    徐文凯当夜点了兵,次日一大早就亲自率军星夜兼程赶赴北疆去了。

    不过临去前,他连夜重新布置了津北防线,并将指挥权以及留下的泰半精锐悍将交到另一当世名将老帅朱世嶂手中,并委大将奚尚良及徐五郎辅之。

    徐文凯带走十五万北军,剩下也有将近三十五完的强将精兵,哪怕杨延宗同意了停战,不该松懈的也绝不能松懈,徐文凯依然做了最全面最周密的防范。

    杨延宗并不在意,毕竟他也是这么做的,把信任都放在一纸和书上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杨延宗命人在津南筑寨,拆卸了津水渡,重新在傅山关、虎坡、太丘及章门一线利用地利布防,空出八万兵马之后,旋即下令分四路,加强青梧至郑中的关隘防守兵力,西北对外的边军他先前没动过,如今北戎虽没碰,但他也立即调整了关防政策及兵力布置。

    他一动东线的关防兵力,津南那边也立即作出相应调整,两岸的兵力现都是比较持平的。

    做好了这一切,杨延宗才携着苏瓷及孩儿,缓缓西归。

    离开江陵,通临原秣子道进入西南,之后转北上,他们的目标是南郑。

    南郑即郑中首府,郑中即古汉中,古汉中上联西北下连西南,汉中平原土地肥沃物阜民丰又地理位置关键,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杨延宗日后的军政中心打算就安在南郑。

    时间也不赶,杨延宗带着妻儿缓缓徐行,沿途还了解了一下舆论风向以及百姓情绪之类的。

    结果还行的,由于战火完全没有波及关内,沿途百姓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大家心里不害怕,在酒馆食肆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

    ——如今言论还可以的,先前十王争储,民间的热议就至少能凑上几百个戏本子。

    现在也不例外,西南西北郑中百姓作为地盘易主的当事人,大家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路上杨延宗和苏瓷还特地停下来听了几处,总体还行,生活没变化大家都不恐慌,另外民间不少消息灵通人士已经打听出来了,说江陵那边涉及战火的,被下的地盘,老百姓也没怎么样,就是头顶的官换了。

    这就好啊,老百姓不最关心这个吗?担忧情绪一去,就有人说了:“梁刺史就是这杨督的人,我觉得啊,这杨督应是可以的!”

    梁文亮,杨延宗的心腹之一,刺史是当地最大的父母官了,这梁文亮是个干实事的好官,官声一向极好极得百姓爱戴。

    这人这么一说,不少人纷纷点头。

    前期,当地官员作为标杆引导极其重要,杨延宗微微颔首,对梁文亮甚满意。

    很好,攘外之后,就该安内收拢民心了。

    这么听了几轮下来,总的来说,民间对易主总体来说是不排斥的,和杨延宗预料的一样,老百姓过日子,求的不多,唯一注重的其实是自身环境的安稳。

    所以说到最后,他们更担心的反而是以后会不会进入王朝末年天下大乱的纷扰时期。

    这后面的杨延宗和苏瓷也就没再听了。

    车轮辘辘,不疾不徐,路程不太遥远,花了小半月时间也就到了。

    路上还算悠闲,不过到了郑南之后就忙碌起来了。

    百事待接手,不管是杨延宗及他麾下的一干人等,都忙得简直飞起。

    杨延宗第一时间先是去巡视关防,期间不断颁下政令指示,他把苏瓷母子送进郑南刺史府之后,就飞马把自西北一直往最南边毗邻安南的关隘重镇都亲自巡检了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苏瓷,也忙碌得很,首先内政人手紧缺,尤其是财政,非杨延宗笃信者不可委之,苏瓷原本就是管着他的私账的,现在有些私账将会归进公账,杨延宗索性把这方面的事情交给她了。

    除此之外,她还负责移民营。

    后者也是一项非常非常重要的工作。

    ……

    自打停战以来,西北西南各关就迎来了一大波的移民。

    他们带老携小,推着车担着担,有牲畜的还带上牲畜家禽,最远的徒步不远千里,先后来到了西南和西北。

    虽然累,但一张张淳朴的脸上都是对新生活的希冀。

    这里头,甚至还有阿康的寡母,以及已经垂垂老矣的爷奶,后者已经不大能走了,是阿康的娘和以及带队派的人推着走了几百里路过来的,帮忙的人有时也没空,就是邻里前后你帮一把我帮一把帮着推的车。

    在他们到的那一天,阿康还特地向苏瓷请了一天的假去接,苏瓷马上就批了,并让他带去了几句问候。

    这些人,都是原来分散在各个庄子、村落,或者在原籍拿抚恤金的。他们都是杨延宗麾下伤残兵卒或者阵亡兵士的遗下的家人,他们或多或少,甚至长期,接受父亲/儿孙曾经的上官的抚泽。

    他们甚至很多都重新组成了一个新的村落,村内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连村长都是杨延宗上面安排下来的。

    这次杨延宗自立门户,他们都决心跟着迁移,舍弃熟悉的家园和故土,不远辛苦千里迢迢跟过来了。

    为了安置他们,郑南郊区正在密锣紧鼓兴建着房舍作移民新乡。

    这事交给旁人杨延宗是不放心的,最后苏瓷亲自接过来了。

    从划地到建房,从安置到入籍,都是她一手一脚亲自安排的。

    房舍用的是青砖,院墙和畜生圈用是土胚和篱笆,没有建得特别好,但也一点不差,保持和附近乡镇差不多的水平,苏瓷连日后融入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杨延宗回来后,还特地抽时间亲自看了一次,苏瓷没问他满意不满意,但他目中流露的愉悦从没在她面前掩饰过,那心情也是一连保持晴好了很多天。

    ……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颜氏终于去世了。

    本来老大夫说,哪怕服过药也远不至于如此,但颜姨娘和杨延信在她面前身死对颜氏的打击太大了,那天过后其实她就病了,病得还挺重的,之后药也停了,但最后今年她还是病逝了。

    杨延宗得知的消息后沉默了片刻,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杨延宗兄弟就一个亲娘,不能凭空消失,索性就正常发丧,白事不繁不简,颜氏最后葬在郑南东郊的枫平山。

    枫平山很高,是西南与郑中交界的大山脉云仓岭的支脉,进了郑南城地界,大半个郊区都能看见它。

    车轮辘辘,这天从西郊码头回来尚早,经过枫平山不远时,挂起的车帘刚好对着那边,苏瓷见杨延宗看着颜氏新坟方向有些沉默,她把调皮捣蛋的儿子塞进他怀里,笑嘻嘻地说:“去新乡看看吗?差不多都建好了。”

    距离杨延宗上次去看,又过来三个月。

    古代房子建得挺快的,经过大半年的建设,现在一乡四镇二十八个村子已经全部建好了。

    新乡东接宿乡,南邻桐乡和郊道,据底下的人禀,大家和两边乡民都融合得挺好的。

    车夫轻甩空鞭,啪啪车头调转往另一边去了。

    离得远远,便看见簇新的房舍和平整的乡道。

    马车沓沓沿着碎石子路,不疾不徐驰入。

    夫妻俩今日出行还是很低调的,普通的大车,车身和亲兵衣饰没有任何标识。不过进来之后,还是很快被认出来了,主要认得苏瓷,苏瓷经常来,阿正等人混了个脸熟,不需要靠标识来辨认了。

    很快,就有乡民送上rou菜,菜是刚从地里拔的,选最好的,rou和鱼也是好不容易舍得给家里添口rou割的,一见苏瓷的车,这些乡民立即兴冲冲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包了送过来,有更多的人在远处见礼。

    很快,车板前面就堆着一大堆的rou菜,直到真的放不下了,后面的人才依依不舍拎着回去。

    杨延宗没有露面的打算,苏瓷便撩起一点车帘,微笑冲行礼的乡民招手:“谢谢你们,好了,都回家做饭吧。”

    当然,除了rou菜之外,还会有些麻烦事,车架走了一圈,正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听见有人吵架。听说是一家的老鼠药药死了一头羊,不料后者去讨公道时不慎把对家小儿子的头给打破了,花了很多的药钱,比羊钱还贵,双方就着要不要赔钱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连村长都按不住。

    正头秃间,两家见了苏瓷车,就想着让苏瓷来评理。

    ——这活儿苏瓷之前也常做的,新迁入时尘土飞扬鸡飞狗跳,乡民百样性情各种鸡零狗碎的摩擦肯定不断的,不过他们都很信服夫人,因此苏瓷忙正事之余若碰上了,总会时不时处理一单。

    她也很乐意。

    她处理起来也格外高效,格外让大家心服口服的,多难搞的人家也不会再胡搅蛮缠了。

    看见大家纷纷望过来,苏瓷撸撸袖子直接就跳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