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62节
原义无从狡辩,也不打算辩解,干脆利落认罪,将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希望能为家人求得一条活路。 “你所为,两子不知情?”郅玄嗤笑一声。 别看原义说得斩钉截铁,据他掌握的证据,从谋划到切实执行,包括买通威胁公子鸣的乳母,原义的两个儿子都有参与。 他们的妻族也牵涉在内,全脱不了干系。 多方联合布局,视律法如无物,遭遇毒手的不仅公子鸣,还有三名有竞争力的族人。 公子鸣有羊夫人和羊皓庇护,尚且身中剧毒,险些一命呜呼。另外三个少年不是病死就是遭遇意外,其中一人更是跌落马背,断腿之后被延误治疗,最终伤处感染而死。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瓜葛,背后都有原义一干人的影子。 “目无法纪,残害同族,事到临头还想隐瞒,原义,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巨响,桌案震动。 原义怛然失色,耳畔嗡嗡作响。 他想保住两个儿子,对实情有所隐瞒,却不想国君一清二楚,雷霆震怒。 这该如何是好? 原义惊慌失措,无计可施,逐渐被绝望笼罩。 两名宗人坐在一旁,目睹郅玄发怒,同样心头发紧,背后蹿升凉意。 君上呵斥原义,当面揭发他的罪行,两人留下是作为见证,同样是被警告。原义因贪婪谋害族人,罪恶滔天,全家不能活。他们最好引以为鉴,不要重蹈覆辙,否则必落得同样下场,甚至更为凄惨。 原义魂飞魄散,惊恐万状。两名宗人心中忐忑,讷讷不言。 耳畔仅有郅玄的厉喝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许久不绝。 为让原义心服口服,不再心存侥幸,郅玄将数册竹简投掷在地,上面清晰记载原义一家的所作所为,想抵赖都不可能。 原义颤抖着手展开竹简,仅仅一眼,瞳孔紧缩,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失去力气,瞬间瘫软在地。 两名宗人各取一册,用最快的速度浏览,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原义何止胆大包天! 他不仅谋害公子鸣和同族,还试图在国君府内安插钉子。威胁利诱,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谋反不成?! 铁证如山,无从狡辩。 事到如今,原义不期望能保全血脉,只盼望君上能给他们一家最后的体面,容许他们保留氏族尊严,能在家中自行了断。 “恳请君上!” 原义坐正身体,额头触地。 他买通侍人绝非是想谋反,可不会有人相信。 扪心自问,如果被他得逞,把血脉推上世子之位,他当真不会生出妄念? 原义闭上双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人的贪婪最为可怕,一旦被放大,就会变得无穷无尽。何况他身处权利漩涡,早已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郅玄冷笑。 死到临头仍不悔改,反而不断找借口。他当真看错此人,错得彻彻底底。 两名宗人眉头紧锁,对视一眼,一齐开口道:“君上,原义罪大恶极,当夺氏除族!” 原义犯下大错,还想保存体面,实在异想天开。 以他一家的所作所为,还想以原氏的身份自行了断,死后葬入家族墓地,简直是笑话。即使不看公子鸣,害死三名亲族,他们也该千刀万剐! 两名宗人深恶原义,一同向郅玄进言,原义此辈不应留在族中,他的血脉也不配为原氏,无论生死必须夺氏除族! “君上开恩!”原义骇然失色。 对氏族而言,除族的处罚比死更加可怕。 一人身死,后代尚有复起之日。 全家夺氏除族,罪人的烙印生生世世刻在身上,被氏族不容,国人不耻,才真正是生不如死。 “准。” 在原义的绝望中,郅玄准宗人所请。 冰冷的声音入耳,原义全身力气被抽空,失魂落魄,整个人软倒在地。 第二百六十三章 原义踉踉跄跄走出国君府,即将登上牛车时,双腿忽然无力,脚下不慎踩空,当场摔倒在地。额头撞上车轮,伤口沁出血痕,周围一片青紫。 “家主!” 驾车者大惊失色,迅速跳下车,弯腰准备扶起原义。 不想原义一动不动,狼狈地趴在地上,双目失神,口中喃喃念着对方听不懂的话。 两日之前,他还妄想扫清对手,扶持自己的血脉成为世子,借机将自己这一支推上顶峰,取国君一脉而代之。 可惜终是黄粱一梦。 美梦何其短暂,现实又是何等残酷! 梦想的一切支离破碎,自己一家变成无氏之人,将被氏族唾弃,被国人不耻,受千夫所指! 原义手脚冰凉,趴在地上,对驾车者的焦急视而不见,对近处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大脑放空,什么也不去想,更无心考虑自己死后家人该当如何。 回忆起自己的大半生,看似地位尊荣,实则仰赖先祖余荫,几十年躺在功劳簿上毫无建树。 这样的他竟敢妄自尊大,以为能将世人玩弄于股指之间! 原义后悔不迭,可惜为时已晚。 时光无法倒流,做下的错事也不可能一笔勾销。 驾车者见他一动不动,只能告罪一声,强行将他从地上拽起,搀扶着送到牛车上。 原义失魂一般,整个过程不发一言,任凭驾车者摆布。 两名宗人目睹整个场景,不由得摇头叹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原义戕害同族,触犯律法,天理不容! 归根结底是他太过贪婪,奢望不属自己的一切,才会落到今日下场。 不能说他的儿孙不济,没有任何竞争实力,只能说他过于心急,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踩到底线触怒国君,方有今日之祸。 “大错特错!”一名宗人叹息道。 国君正当盛年,有开疆拓土之志,继承人固然重要,又何必急在一时。 武功卓绝,智慧超群,率诸侯共盟,乾纲独断有目共睹。这样的国君岂是阴谋手段可以撼动。 世子选谁,如何选,全由国君钦点,不容外人插手。 原义看不清这一点,被贪婪蒙蔽双眼,结果就是全家夺氏除族。梦想的荣耀和地位化为泡影,更要为失败承担后果,付出身家性命。 “君上仁义,许他留下血脉。”两名宗人对视一眼,为郅玄的气势后怕,却也因他网开一面没有斩尽杀绝发出感慨。 郅玄法外开恩,允许原义留下一条血脉,也不拉他上法场当众绞刑,给他保留体面。 作为代价,原义和参与阴谋的家人必须死。 他的姻亲也会受到惩处,不至于绞刑,最轻也是流放,朝内官职一概罢免,全家离开西都城。 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罚。 无论原义还是他的姻亲都不可能逍遥法外。 因开国之君立下的规矩,原义的封地没有全部收回,留下不足十分之一,其余尽数分给受害的族人作为补偿。 原义对此毫无异议。 事实上,能留下一小块封地已属万幸。 有这块土地,他留下的血脉就有立足之地,不至于被赶出西都城后沦为野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郅玄当场下旨,两名宗人作为见证。 旨意不发城内,不公告城民,仅各家氏族知晓。 卿大夫知晓原义所为,料定他会受到严惩。只是没想到郅玄雷厉风行,归来隔日就下旨意,宣告原义一家的罪状。 证据确凿,原义无从抵赖。 全家夺氏除族,原义及两子自戕,膝下血脉流放。姻亲牵连大半,不少人被夺官除爵,全家逐出西都城。 本属原义的封地仅存少许,是其战功所得,不属族内分封。其余分给遇害族人,公子鸣也分到一块。 因受害的族人皆是孩童,由其父母做主,从兄弟和同族过继,延续香火继承封地。 “赎罪之土,尔等不可触碰!” 三家的做法出奇一致,家主当众做出决定,不容许任何人违背。 家中儿孙多能理解,明白封地由来,不会妄动心思。有个别人眼红,大势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惹来非议。 公子鸣尚在养病,他的封地由羊夫人暂管。 见到国君府来人,知晓对原义一家的处置,羊夫人大感痛快。虽不能亲手将原义碎尸万段,也狠狠出一口恶气。 以原义为鉴,原氏族内能安稳一段时日。今后有人动心思,必三思而后行,断然不会如原义不管不顾,行卑劣手段。 “来人!” 宣旨的侍人离开后,羊夫人召府令前来,清点侍人带来的箱笼,一并归入府库。 原义被收走的不只封地,还有全部家产。西都城的房舍封存,库中金玉珍宝全部移走,登记造册后分给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