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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见谢婉凝不知不觉睡着了,萧铭修难得动了些怜爱之心,便叮嘱安辛:“就叫她睡,谁也不准吵,叫小厨房把早膳备好,待她醒来用了再走。” 安辛刚要称诺,就听他又吩咐:“早膳做些开胃好克化的,再备一份竹笋老鸭汤,务必叫她吃一碗。”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上朝去了,留下安辛跪在那,满脸的不可思议。 人人都知淑妃娘娘荣宠不衰,倒是许多人都只看到表面上的恩赏,平日里还能这般细致妥贴,才是淑妃立身不倒的关键。 能叫陛下这般用心的,她是头一个。 大宫女心里头羡慕,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上前扶起安辛:“姑姑,小厨房便叫奴婢去吧,留下魏紫在这准备洗漱用具,姑姑且回去眯一会儿,仔细今日精神不足。” 石榴殿里有妃嫔侍寝,安辛是不好安睡的,淑妃算是这几个月来的头一份,安辛便只能守在旁边的偏殿,就怕主子有什么吩咐。 安辛扭头望了一眼安静的寝殿,微微摇了摇头:“一晚上都守了,不差这一会儿,你先去忙吧,记得早膳务必要精致些。” 大宫女姚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没伺候过淑妃娘娘,便悄悄寻了守在寝殿门口的春雨,轻声细语问了几句,这才退了下去。 石榴殿便安静了下来。 谢婉凝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睡着。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总觉得有什么压在身上,似乎有一双手狠狠卡才脖颈之间,叫她穿不上气来。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当年久病缠身之时,她从心底里感到绝望。 谢婉凝全身都出了汗,她辗转不能深眠,表情渐渐狰狞起来。 “为什么,”她哆嗦着念叨着,“为什么?” 听闻寝殿里有动静,春雨立即开门而入,然而入眼却是自家娘娘潮红的脸颊和皱起的眉头。 她下意识转身阖上门扉,把旁人的目光拒之门外。 春雨迅速打了一条温帕子,过来帮她净面:“娘娘,且醒醒。” 她的声音温柔细腻,仿佛带着春日里醉人的栀子花香,谢婉凝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渐渐松开眉头。 “春雨……”谢婉凝呢喃道。 春雨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心里很是着急:“娘娘,您醒醒,您魇着了。” 谢婉凝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春雨头一次见她这个模样。 她满脸是汗,表情惊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神采。 春雨声音温柔,她倾身上前,左手握住谢婉凝的手,右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抚:“娘娘,只是个噩梦,您醒了就没事了。” 谢婉凝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深吸口气,轻声说道:“只是个噩梦……” 可是,这噩梦太真切了,她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仿佛有什么忘记了,却又有什么重新被记起。 脖子上那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还在,那是属于上辈子的,她一直不愿意回忆的已经被她自己努力遗忘的过往。 那时候她缠绵病榻,意识模糊,最后到底是怎么咽气的,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这一场梦魇,却叫那些淡去的回忆渐渐复苏,在她的记忆中鲜活起来。 谢婉凝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摸到过一双手,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双手。 纤细无力,骨瘦如柴,指腹上有些细密的老茧,像是经年做绣活留下来的,可皮肤却细腻光滑,富有弹性。 那是一双闺阁少女的手。 谢婉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取过春雨捧在手中的温帕子,狠狠盖住了自己的脸。 那到底是谁呢? 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还要下这样的狠手,病最重的那一年,她几乎没出过门,又是哪里来的想要她死的仇家? 谢婉凝想不出来,也不是很情愿去回想。 重生至今,她过得潇洒肆意,宫中生活畅快而单调,她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些过往。 可是……过往并没有放过她。 哪怕盛京离琅琊千里之遥,也叫她心中纠结彷徨。 上一辈的恩怨好似已经成为历史,可噩梦初醒,她才发现,有些旧事仿佛附骨之蛆,如影随形跟着她,从来也未曾放过她。 谢婉凝被盖在帕子里的脸青白一片,她把自己笼罩在黑暗里,脑中不停思索着。 到底要如何呢?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直到春雨轻柔的嗓音响起,她才被惊醒一般,一瞬间重归人间。 “娘娘,这里是石榴殿,有什么事咱们回宫再说。”春雨不停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比往日还要温柔。 淑妃娘娘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心思细腻,她若是做了噩梦,心中定不安稳,春雨怕这里人多嘴杂闹出事来,这才不停劝道。 谢婉凝叹了口气,她取下帕子,扭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春雨。 “我没事,”她轻轻扯出一个笑容来,“只是做了噩梦,胆子小吓着了。” 春雨也松了口气,见她脸上没有泪痕,便忙伺候她坐起身来,这才招呼道:“夏草取水来。” 夏草打了温水进来,先给她漱口净面,又给上了一层薄薄的香膏,这才打扮停当。 过来侍寝,早晨回去是不好换衣裳的,她倒也不觉得别扭,利利索索穿好外袍,这才坐在妆镜前由自己的贴身大宫女打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