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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这些,生怕她觉得自个儿太过残忍冷血,好一阵没有说话。 殷殷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事完后,我领的头一份出京的差事,便是蒋家那一趟。”他微挪了下姿势,殷殷便跟着往他身上靠了靠,他闻着鼻尖淡淡的馨香,不由勾唇,“殷殷,你不是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么?” “若这趟定州之行,发生在此之前的任何一刻,我都绝不可能有闲心多看你一眼。”他莫名笑了一下,改口道,“或许也会,可能会在刑房见到你,如你所说的那样,逼供?” 殷殷在他背上拧了一下,他受疼,笑出声来:“若再晚些,我应当也成亲了。殷殷,我后来总想着,不早不晚,这是天意。” 这样半伏在他身上久了,腰略有些酸,殷殷微微挪动了下。 火焰烧尽,徒留一堆灰色的残灰,她自己其实也不算得暖和,但还是尽量往他身上靠近了些,问他:“是不是上回在廊桥上冻的?之前也没见您这病症这么严重过。”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 “那怎么不走?非要坐上一整晚。” “知道是最后一晚了,”他将右手从氅衣下拿出来,轻轻环住了她的背,“舍不得。但我也不能再强迫你,只能放手。” 殷殷蓦地抬眼,将眼底的水光逼了回去。 他笑了笑,征询她的意见:“殷殷,我能抱抱你吗?” 听他这样问,殷殷才恍然惊觉,自这回见面以来,他好像还真的从未有过任何僭越的亲密举动。 “嗯。” 他将氅衣揭开,将她拥进怀里,重新盖上,才淡笑了一声,在胸口处摸索了半日,殷殷被他的动作惹得坐不住,只好握住他手,问他:“您找什么呢?” 他摸索了半日,取出来一对金累丝四合如意镶珠耳坠。 殷殷怔住,这还是当日她从船上脱身之前,还给他的。 他双手绕过她的肩,微微用了些力,迫她贴紧他,替她戴上。 温热之感顺着耳垂传过来,是他心口的温度。 殷殷被烫了一下,余光瞥向右侧,看他替她戴上另一只耳珰。 东珠坠子晃晃荡荡,他看了半日,才轻声说:“寸步不离带了大半年了,终于物归原主。” 殷殷握住他的右手,拇指在他掌心轻轻揉捏着。 “殷殷,你为什么不说呢?你明明也不是个习惯隐忍的性子,很多事,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您若不想说,我问了,您就会愿意说吗?”她忽地用力,在他掌心掐了一下,“我也不是个喜欢勉强的人。缘分不够,也不必强求,否则早晚会成一对怨偶,有什么必要呢?” 他紧扣着她的肩,似乎仍在害怕她还会就此离开。 “殷殷,你实在藏得太好了。”他苦笑了一下,“若不是我自个儿察觉,我恐怕会真以为你只有委屈,半分真意也无,这样我也不会执意勉强两次。” 这回追到曲庆来,无非就是那几本为他治疗寒症的医书,他一开始也下意识地怀疑过是不是为讨他欢心以求其他图谋的障眼法,后来从她停笔的日期才能判断出来,她心里其实也受着天大的委屈。 但上一回,他最终为她设下圈套的原因,并不仅仅在于他意识到他自己不想放手。 还因为,他清点了她的物件,发现她带走了那支五兵佩。 “那簪子呢?” 殷殷迟疑着从袖中取出一支以手帕包裹得严密的长条,缓缓拆开来,里头正是那支金灿灿的斧状簪。 “看出玄机来了?” 殷殷点头,去拧那把金斧,簪尾中空,里头是根银针,针尖发黑,显然淬有剧毒。 她当初是倍觉屈辱地踏进致青园的,后来主动去交换,心态变了,不再觉得羞耻与委屈,但总归还有些别的难言的情绪。后来他亲手为她簪上那一副五兵佩时,她总算能品出些别的意味来,比如,他并没有完全把她当作一个物件,而是尊重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所应当有的七情六欲与喜怒哀乐。 但他不表露,她也不能纵容自己多想,只能清醒地盘算着离开之事。 后来离开时,不想欠他太多,她别的物件都没有带,只带了这一件属于她自己的私心。以说服自己,这一段阴差阳错里,她其实也不是那样不堪。 “当初赠你这簪,若你要为自保,取了蒋正性命,我也自然为你担着的。无非就是查起来麻烦些,但也不是全无办法,这点后果我还是承担得起的。” 今晚好似一直都是他在絮絮说着,似要将从前没有对她说过的话,全都说出口。 而她只需要安心地听着,时不时地应上两个词即可。 “我上回说想送你回甄家,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殷殷垂眸,老实道:“您之前说要娶我,我觉得您在哄我。那日您这样说,我愈发觉得您不过是就是换了个法子哄我,只是觉得原来我还尚有这样一层身份,您想娶的……究竟是我呢?还是有甄家四小姐这个身份的我呢?” “您太高高在上了,”她默了半拍,“我这点虚荣的自尊心,总觉得您连三书六礼,也不过只是施舍。” “我不过不想你往后被那些人看轻。”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绢帛递给她,“娶你,没有甄家四小姐身份的你,行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