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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止闹心,”沈还颇觉好笑,心说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然并非市井说书先生杜撰的玩笑话,朗笑出声,“那窝囊废砍了薛晗一刀。” 殷殷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眼睛瞪大三分:“不能吧?” “怎么不能?”沈还失笑,“不是你激人家的么?一刀取了薛氏那大丫头的命不说,还把薛氏也伤得不轻。” 殷殷愕然不已,她倒没想过,蒋正暴怒之下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大功臣,”沈还看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最重要的消息你都替我探回来了,你那点小愿望我还能不满足你?虐杀奴仆的铁证你既递给我了,我自然接着,按律当处流刑,够不够?” “够的。”她这两字答得快,说完似乎又怕他误会,赶紧补道,“老实说,他其实也没对我怎么着,无非就是太过惧内,又有些冷血罢了。我原也没想着要拿他怎么样,不过是想让他找找薛晗的不痛快。” 沈还低头看她一眼。 若她没看错,他双眸里明显藏了一丝寒冽,她怔了一下,改口道:“不过大人若有别的处置,自然依大人的意思。” “薛氏么,稍微再等等。”沈还没再接方才的话,在她臀上轻拍了一下,让她起身,“等隔几日,送你一份大礼。” 殷殷不明所以,但他圆袍上的水渍实实在在地令她赧然了一下,她别开眼,问道:“大人可要更衣?” 沈还尚未出声,邱平已在门外求见。 沈还径直叫人进来,殷殷站到他身后稍作回避,邱平目光先落在沈还的外袍上,又看向殷殷尚且润湿的发,微怔片刻,才垂首行礼。 听完回禀,沈还让将蒋府的水道图送过来,又问:“蒋府的仆役如何处置的?” “暂押在钟萃园。” 沈还颔首:“女眷先押着,男丁清点编队,晚些开渠,将蒋府内的水道都排干。” 邱平愕然抬眼:“原来大人前几日让备火i药是为了这?” 沈还随口将人打发走,一回头见殷殷还在怔忪,没忍住一笑:“春寒料峭的天,日日带你去水榭,当真是去吹风清醒么?要和你泛舟莲上,又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后花园里不就有荷花池?” 殷殷这才明白,他方才所说的,最重要的消息她已探了回来是什么意思,恍然大悟道:“他藏水里了?” “还不算笨。事情一桩接一桩,蒋正再蠢,心里又岂能当真不起疑?”沈还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要你去选片地儿,想来是要借此机会动作,可惜在这关头上,实在是自乱阵脚,不打自招。” 殷殷唇张了半日,终是没说什么。 “过来更衣。”沈还提脚往明间走。 她只得乖乖跟上,伺候他换下这一身被她弄湿的衣物,替他换上一件明蓝色暗花纱缀绣八宝纹的圆领长袍。 “那件石青的呢?” 殷殷脸一热,那件被她故意穿出去见蒋正了,他方才明明亲眼看见,这会儿又故意揭穿,自然没安好心。 “让丫鬟拿去洗了。”殷殷强装坦然。 沈还失笑:“行了,一大早了还没喝上一口热粥,你再不麻利些,又得叫厨上重新做了。” - 蒋正被扔进钟萃园的关押之所时,薛晗正沉默地替自个儿包扎,痛得厉害,眉目锁成一团。 听闻响动,薛晗看过来,见他被人死鱼一般地抛扔在地,隔扇阖上,外头随即落了锁。 蒋正浑身湿透,衣袍上的水珠成串坠下,将地毯染湿一片,整张脸高肿着,嘴角两道撕裂的口子正往外冒着血。 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在刚要离开凳面时,重新坐了回去。 蒋正往这边看来,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个音节。 薛晗没有听清,也不想听,不用问也知道,这混账自然是色令智昏,在沈还面前出言不逊了。 蒋正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试图起身,然而在碎石上跪了太久,膝盖疼得厉害,使不得力,人刚离地半尺,又重重摔下来,绊在沉重的锁链上,动弹不得,反而被硌得钻心的疼,趴在地上哀嚎起来。 薛晗闻声望过来,露出了一个可悲的表情。 为了一个卑贱的女人,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她都不知是该说他愚蠢,还是该说他可怜。 “仪娴。”腮帮肿胀,他这一声依然含糊不清。 薛晗却听清了,怔了一下。 她是自幼充作男儿养的,及笄时父亲仿男子及冠之制为她赐字,说她性格过刚易折,为她取了这样柔婉的小字。她也真的听从父亲之令,下嫁给蒋正,收敛了从前在家中的脾气,做一个规矩和顺的新妇,和蒋正柔情蜜意了几年。 那几年里,蒋正也时常在亲热之时,这样温和地唤她。 时日渐长,从前能忍他的懦弱、窝囊与不上进,情意消弭之后,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又怎能继续忍受? 没有儿女可以指望,她雷厉风行地成为了令府中奴仆都不敢巧言令色的威严主母,让蒋家的产业蒸蒸日上,从由此获得的成就感里,弥补了她对他经年累积下来的失望,以及不得不嫁给这样一个懦弱无用之人的不甘。 而他却因那点可怜的自尊,日渐同她疏远起来,直至如今相看两厌的境地。 有多久,她再没从他口中听到过这两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