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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136节

    他要引兵杀向洛阳,对天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要斩下李旭的头颅,让他看看戈壁荒城中艰难求生的百姓,以及死于围攻战中数以万计的尸骸。

    他还要去北邙山下,祭奠一位故人。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攻破函谷关后,燕王李昀竟先他一步到达洛阳。等他终于赶到时,帝后已经殒命。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不能踏平洛阳屠尽权贵,那他所谓的‘替天行道’终将沦为一个笑话。

    原以为洛阳城中大乱,应该很好攻破,奈何军民一心拼死抵抗,他耗费了半年,损伤惨重,却只攻破了外城郭。

    论理说,他和燕王东西夹击,洛阳城破指日可待,但他雍州大军前脚刚到,那两方便突然休战,齐齐调转矛头对准了他。

    一个是反贼,一个是叛贼,为何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他想不通。

    幕僚们说,燕王起兵是为称帝,而他是为了弑君。洛阳是帝都,臣民需要帝王,因此哪怕拼得玉石俱焚,也不会退让半步。

    北邙山是帝陵所在,有重兵把守,外人不得擅入。

    入秋后的最后一站中雍州军大败,他只得暂时退兵,一路撤至长安。

    **

    雍州军撤退后,洛阳外城已是一片废墟。内城依旧动荡,当初反抗他的人,又去反抗燕王李昀。

    李姓皇族除了燕王之外,还有山阳郑王和潞城韩王,以及据守河内的大行皇帝长子李绗、雄霸汉阳的皇叔赵王。

    燕王知道强敌环伺,再打下去纵然能将敌军斩草除根,可是万一被叔伯兄弟们合起来摆一道,那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故而在大占优势之时提出罢战,打算先重整旗鼓,再图后记。

    在燕王看来,皇叔远在汉阳,向来独善其身,就连叛军入侵中原都能坐视不管,那么断然不会做出勤王这样的义举,因此暂且不用考虑。

    老五是个病秧子,大侄子是个废物,唯独老七阴晴不定,最难捉摸,加之他背后势力错综复杂,暂且动不得。

    于是可怜的郑王首当其冲,不到两个月便暴病而亡。

    就在燕王准备以吊唁为名,顺便夺取山阳时,却让雍城的杨氏旧部捷足先登,一举拿下山阳献给了大皇子李绗。

    李绗本就怯懦,深恐因此得罪燕王,拒不敢受。在王府臣属们派兵接收后,李绗竟然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归附燕王。

    燕王半道上受到李绗派心腹送来的密信,一度以为是伪造。后经身边文吏反复验看后证实,他又觉得其中必有诈,于是假意应下来,想静观其变。

    不料李绗居然真的按照约定,带着母亲许氏,在心腹的保护下,偷偷跑到了燕王的阵营。

    不仅燕王,就连身边部众也都傻眼了。

    **

    德王御极之后,野王便成了帝乡,王府亦成了潜邸,因此守卫极其森严,对李绗来说那不是保护,是监/禁。

    先生让他通读文史,但书案上的前四史1他着实看不进去,侍读便找了一堆民间野史想让他开开胃。

    出于本能,他随手挑了一册名字比较香艳的,废寝忘食地读了一夜汉献帝和诸位后妃的风流史,次日眼睛都是红的。

    他从书中的献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他身边所有人全都是曹cao。他比献帝还可怜,人家至少有过那么多后妃子女。

    而他虽是皇子,迄今还没正经成过婚,风光之时倒是收罗了几个侍寝宫女,后来全跑得没影了。回到潜邸后,他隐晦地向王傅表示,应该给他找几名侍妾,结果那老头吹胡子瞪眼,骂得他只差跪下磕头。

    这帮混账,一个个比曹cao还可恨。

    人家曹cao虽然控制着献帝,可是把闺女一个个嫁给他,也不算亏待。但这些老不死的,连个婢女都舍不得给他。

    燕王叔身后有王家撑腰,总有一天会打过来的。

    到时候那帮老家伙是丢下他跑呢,还是像公车司马令韩崧那个王八蛋对待他父皇那样,押着他去投诚?

    想到这些,李绗再也睡不着了。

    自此他常做噩梦,不是被臣属软禁终生,就是被燕王叔给祭了旗。

    郑王叔的死讯传来时,他当即吓尿了,想都不用想,下一个必然是他。

    任谁也没想到他能有这个胆子,于是给他钻了空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和燕王搭上了线。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无比英明。

    燕王叔念在他一片忠心地份上,不仅没杀他,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并且派了四个美人轮流侍候。

    这边的仆婢们待他极为恭谨,就连燕王的臣僚面见他时,都以殿下相称。

    身为大行皇帝唯一的儿子,李绗活了二十年,平生第一次扬眉吐气。

    **

    燕王得到李绗这个活宝后,对付河内已经算是胜券在握。

    入冬之时,燕王已经拿下了河内大半领地。

    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剿清前朝余孽时,游历了一圈的老七回来了。

    燕王料定他会先去怀真的地盘,于是命人把守住前往南阳的各处要道,谁承想他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封地潞城,甚至还打山阳路过。

    老七回到潞城后,第一时间不是为枉死的老五鸣不平,而是写信为他歌功颂德,说他仁义宽和识大体,有王者之气,特指他善待李绗以及主动罢兵,对他占领山阳以及强攻河内只字不提。

    燕王心下一宽,顿觉孺子可教。

    只要老七能臣服,那么放眼宇内,除了他还有谁可堪帝位?

    两人斗智斗勇了多半年后,老七那边有些支撑不住了,于是带领亲信来偃师投奔,愿效李绗献出封地,以求庇护。

    燕王满腹狐疑,但还是接受了他的投诚。两人在偃师时兄友弟恭,羡煞旁人。

    侄子太草包,弟弟太机灵,可是这俩人却全都选择了依附他,让燕王不信天命都难。

    但他就是攻不下南北两宫,除非屠城或焚烧。

    可他没有雍伯余‘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的豪情壮志,他要的是征服不是毁灭。

    洛阳城内有粮仓,足够支撑十几年,2他耗不起。

    于是燕王再三问计凌虚子,得到的都是时辰未到。

    他实在等不下去,便强令凌虚子闭关问卜,其后得知天象有变,登基之日遥遥无期。若想破命,须杀一人。

    别说一人,就算百人千人也不值一提。何况那人虽是他的meimei,但彼此之间并无感情。

    若是她死了,那么南阳就真成了无主之地,等他登基后,便可以顺理成章收归帝室。

    至于谢珺,他虽然放了自己一条生路,却间接害死了他的妻妾子女,就当是报仇了。他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利害,若是不服,大可以换一位公主嫁给他。

    霍家伏诛后,那个绮年玉貌的大侄女他可没舍得杀,虽嫁过人,可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大不了把她嫁去北地做补偿。

    刺杀一个深闺女子,再容易不过。

    可是凌虚子亲自出马,竟然失手了,不仅没能杀死正主,反而错杀了李晄钟爱的小美人。

    在燕王看来,这实在微不足道,可是李晄居然跟他反目了,并且不计后果的率众出走,跑到南阳去了。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那个看上去风度翩翩文质彬彬颇有儒将风范的谢珺,居然隔三差五不远千里地写公开信辱骂他,用词之恶毒语句之粗鄙令人发指,好像他掘了谢家祖坟,灭了他全族一样。

    一个两个都疯了,看来此战在所难免,于是他便开始备战,并等着西北的战书。

    为女人发疯的男人,多半成不了气候,因此不足为惧。

    这个时候的燕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出身寒微痛恨权贵的雍伯余竟会勾结世家出身的谢珺,暗中护送怀真回到封地。

    怀真的回归,于南阳郡而言犹如天助。据探子回报,她回来的当天,郡守许寿便自请卸任奉上印信,甘愿退居幕后。

    而她一介女流,竟然真的担起了一郡庶务,沉着冷静地安抚民众,组织军队驰援江夏,还不忘郑重地给他下了一道战书。

    与此同时,雍伯余再次挥师东进叩开了函谷关。

    而谢珺迅速占领了冀州通往豫州的要道,彻底堵死了燕王向庆阳求援之路。

    其后又横穿河东郡,在潞城韩王部众的协助下,一举拿下上党郡,对河内形成了半包围之势。

    燕王不得已兵分三路,一路赶赴谷城拦截雍伯余,一路驰援河内郡,一路严守豫州与荆州的边界线,防止怀真反扑。

    第135章 .故人往后自当履道坦坦。

    孟夏之时,众人在顺阳郡停靠。

    长空万里,艳阳高照,岸边草长莺飞桃红柳绿。

    漫天碧影中,只见旌旗招展迎风飘舞,隐约可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船舱中,董飞銮正带着婢女帮怀真更衣理妆。

    怀真身着大袖襦裙,正平举双臂,两名婢女各踞一边,细心地整理着蔽膝、裙裾以及腰间大带。

    窗前湘帘半卷,河面水光嶙峋,有些刺眼,董飞銮背过身去,拭了把额上细汗,抱怨道:“太热了,有点适应不来。”

    怀真努了努嘴,用下巴指着三重衣领道:“我比你穿的还多。”

    董飞銮扮了个鬼脸,嬉笑道:“殿下辛苦啦,也就片刻功夫,忍一忍吧!”说着为她扶了扶花钗,理了理步摇。

    王嬍款款走进来,微笑着打量了一圈道:“许久未见殿下着礼衣,竟有些不习惯。”

    怀真道:“我也是。对了,贞吉呢?”

    王嬍道:“和乳母在一起,这会儿正精神着呢!”

    怀真吩咐道:“你带阿舒随我一道走,飞鸾和乳母暂留顺阳。”

    董飞銮惊讶道:“不回宛城吗?也就三四百里路了。”

    怀真道:“巴巴地回去,万一守不住还得跑,到时候一帮老弱妇孺,乱军之中如何逃命?不如暂留在此,若是情势有变,你们立刻往西跑。”

    “那……那你呢?”董飞銮忧心忡忡道。

    怀真拍了拍她,安慰道:“我有那么多人保护,你大可以放心。别忘了,青羽和玄鹤都跟着来了。”

    “可是你也说了,乱军之中……他们纵使本领通天,也未必能护你周全。”董飞銮眼眶微红,低声道。

    “我又不是木头,真有危险早就拍马跑了。”怀真忍俊不禁,搂住她的肩拍抚着,柔声道:“我命中的劫数已经过了,往后自当履道坦坦。我们此行无需侍候,我会将婢媪女官都留下,这一大帮人,老的老小的小,可有你费心的了。”

    刚刚嘱咐完,外边便提醒船要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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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头上甲兵林立,迎风招展的顺阳郡旄下,郡守孟攸领着属官已经等候多时。

    率先上岸的是辛都督和羽林卫,其后是两名女将并数十位英姿飒爽的女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