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赝君在线阅读 - 第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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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飏没有办法,只能放任少年天子任性。

    房间里剩下两人,安静得只听见沈育规律的呼吸。梁珩不愿熄灯,让烛光笼罩在沈育的面庞,目光细细描摹,他好像从一块冰变成了一块炭,吐息guntang,让梁珩都察觉到燥热。

    不多时,沈育果然不安稳,将被子扒拉下胸膛。梁珩给他搭回去,又被扒下来。

    梁珩手伸进羽被里,握住沈育的手。简直像滚铁浸入凉水,找到发泄口似的,热流轰然顺着手掌相贴的地方流淌进梁珩心口。沈育昏睡中觅得一丝凉意,无意识握紧梁珩的手。

    梁珩微微一笑,将另一只手也伸进去。

    夜深了,灯罩里的烛火成为深夜里唯一的光亮。

    “我也好困了,可以挨着你睡吗?”梁珩吹灭烛火,小声问。

    沈育当然默许。梁珩便揣着咚咚咚的心跳,脱去外衫、玄履,钻进热烘烘的鹅羽被。只要沈育沉沉睡着,梁珩便假装他还是会在除夕夜里陪自己一觉到天明的那人,能肆无忌惮地贴着他,脸挨上他领口微敞的胸膛。

    他的脸颊吹了夜风,是凉的,贴得沈育也很舒服,不再掀被子。

    “沈育……”梁珩悄悄说,“让你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沈育胸膛起伏,灼热的呼吸喷在梁珩头顶。

    “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别让我一个人……”梁珩声音渐渐低了,挨着沈育,他很容易就睡去。

    黑沉的天幕下,满院薄冰倒映天河,斗柄高悬北天,如银瓶倾泻,临窗光影斑斓。沈育睁开眼睛,眼底幽邃不明,寂静里,慢慢搂住梁珩后背。

    五更鸡鸣,天际镶白。

    下人们早早起来撒盐,清理院里的积冰,以免地滑摔倒。

    动静吵醒了梁珩,他正藤蔓似的四肢缠在沈育身上,无处不贴得紧密,以致察觉到整夜燥热给沈育身下某个部位造成的后遗症。

    偏生他两腿夹着沈育的腰,下腹蹭在那地方,梁珩登时意识到不好,无比尴尬。好在沈育还未醒转,睡梦中放松的表情看上去很超脱寡欲、清静无为,俨然是退了烧病情好转。其中不能没有梁珩一整夜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功劳。

    梁珩不敢吵醒他,轻手轻脚爬出被窝。

    “我走啦。”梁珩用气音告别。

    沈育眼皮一动,以作回应。

    梁珩以为他要醒,紧张起来,立马溜了。

    邓飏还没起,昨日梁珩穿来的盔甲规规矩矩摆在厅堂正座上,梁珩原样换上,没有段延陵帮忙,穿起来真有些麻烦。

    回章仪宫,因天禄阁的银甲卫兵们是天子亲信,出入不设禁,梁珩没有受到任何盘查。甚至走上天禄阁,思吉仍守在门外,好像一整晚没有离开过,瞌睡得都快站不稳了,压根没发现有人从他面前经过。

    阁楼中落针可闻。

    铜炉兽口飘散出燃尽的冷香,段延陵在书案后睡得四仰八叉,信州正整理一桌卷册,听见门扇开合,回过头来,忙迎向梁珩。

    昨日梁珩出宫,没说在外过夜,信州彻夜未眠等他,此时眼下两片青黑,神色有些疲惫。

    梁珩则一夜好梦,心情十分舒畅,在信州的服侍下脱去盔甲,换上常服,问:“延陵都批注完了吗?”

    信州点点头。

    “行,放他回去补觉吧。”

    信州注意到小皇帝不同寻常的轻快语气。

    第53章 右都侯

    丞相府。

    段延陵抱着铁覆面,一身盔甲丁玲作响,穿过长廊,尽头站着他的二弟段延祐。

    两年多过去,段延祐身材愈发高大,眉目朗阔,骨架透着武人的气质。他将段延陵上下打量一番,唇边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那目光里好像含着讽刺的刀子,刮得段延陵周身铁甲令人牙酸。他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厌恶,然面上反而朝段延祐点点头,打过招呼。

    段延祐懒得理会,偏过头,露出身后的段相。

    段博腴果然又和小儿子在一起。

    一看段延陵装束,段相就明白了:“刚轮班回来?”

    段延陵点头。

    “早和你说过,天子近旁多是非,不是好去处。”段博腴显然很不满意。

    段博腴看看好整以暇的段延祐,又看看他父亲,生硬道:“那丞相您又是在做什么呢?”

    段延祐放下抱胸的双臂,冷冷看着兄长,段延陵试图目不斜视经过二人,却竟然从弟弟身上感到一种与父亲类似的威严。

    段延祐的贴身小厮跑过来,对大公子视若无睹。段延陵一向是连主子带小厮一起讨厌,尤其是小厮下巴上天生的痦子,碍眼得很,恨不得给他拽毛拔了。段延祐好歹知道明面上假装和谐,跟前的狗却仰仗主人乱吠,一向拿下巴看人。

    幸好他亲娘不在,否则那脾气一点就炸,又要劈里啪啦骂起人来。本来主母看逃生子就不顺眼,更别说丈夫还要回护,岂不丈夫越护,妻子越骂?段延陵从小到大耳根子就没清净过,每次父母因为这点事吵起来他就头疼,而段延祐却无所谓,反而兴致勃勃,好像这是他的余兴节目。

    看一家人的生活因为自己搅得一团乱麻,难道能证明他的重要?

    段延陵因此不喜欢这个白捡的弟弟。

    他后来常在外与狐朋狗友相好,不愿在家待着,也是图个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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