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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喻见寒罕见地没用上敬称,他明明带着笑,但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从来只信自己。” 九州剑尊,他既为剑修之尊,便从来都不可能如表面那样的温和谦逊。 “嘁。”谢迟又转过头去,嗤笑一声,但鼻头还是没出息地一酸。 他就知道,从来没人会信他,信一个臭名远扬的魔头。 原来他一直竭力想证明的东西,并为之付出的一切努力,在旁人眼中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谢迟随手抛了一颗小石,敲碎了河中静谧的美梦。看着星河真正地漾了起来,泛开阵阵涟漪,他心中的郁结又莫名消退不少。 罢了罢了,这种事他见得还少么,当年不都让他熬过来了吗,如今又同正道的小剑修计较什么呢? 仔细算来,自己还算是半个长辈呢。 “若是我不跟你回去,你就打算在这儿待一夜?” 喻见寒又恢复了一惯谦逊的模样,道:“谢前辈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话音落下,周遭寂静下来,只有稀疏的虫鸣在清啼。许久,谢迟终于缓缓起身,他拍了拍手中沾的尘土,却是高傲地瞥了喻见寒一眼,懒懒道:“行吧,我跟你回去。” “小剑修,你唤我一声前辈,那可要好好招待我啊。” 显然,谢迟对他刚刚直呼自己名字的做法耿耿于怀,他似笑非笑地强调,决心不能委屈了自己,得狠狠宰这只让人生气的肥羊一手。 既然你那么不客气,那我也不客气了! 喻见寒几乎摸透了面前人的脾气,他似乎早料到这个情况,却是压下笑意,假装严肃道:“那是自然。” 等到谢大魔头再度趾高气昂地回到符苑居时,还是满心痛快,烧钱十大法门都准备好了,只能实施。可在听到掌柜尬笑着解释没有房间时,他的好心情迅速一落千丈,变成了不快。 “没房间了?”谢迟狐疑地皱眉重复。 那么大的符苑居,连一间像样的屋子都没了? 掌柜的眼神在不经意地触及到他身后那人时,微微一顿,继续小声向谢迟道歉:“真的……而且之前不是客官您不要的么,小的们也就没留了。” “咳咳……”谢迟想着自己那时的“英勇壮举”,现在又反悔了,脸上带了点尴尬的薄红,忙道,“那没了就没了,一间也行。” 他这回可没上次潇洒,匆匆说完只得拉着喻见寒落荒而逃,恨不得给自己施一个隐身诀,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等回到房里,谢迟看着仅有一张的雕花檀木大床,久久无语—— 他和喻见寒还真没熟到能睡一张床的程度。 “你,过去。”谢迟扬扬下巴,示意喻见寒往床那边去,“老实睡觉,我就待在这儿,保准在你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说到最后,谢迟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了。 喻见寒却没有立刻照做,他从袖中掏出一团红绳,先在自己腕上系了个死结,又在谢迟疑惑的目光中,径直抓来他的手,往上缠去。 好家伙,你还栓人! 谢迟眸间燃起了愤怒的火星,却在下一秒彻底湮灭。 只见剑尊大人垂眸,修长的手指灵巧动作,在那只皓白的腕上小心地系了一个活结,只要刻意一挣,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开。 他抬头,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道:“我信前辈不会走的。如果有什么事,只要轻轻拽一下绳,就能叫醒我。” 你信我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谢迟撇嘴,但见喻见寒在自己手上系的是死结,给他系的是活结,心头的火气也霎时烟消云散,只觉得这个固执的正道剑尊脑子不太灵光。 绑人也不绑牢一点,真是太傻了吧。谢大魔头腹诽着。 “随便你。”谢迟忙摆手让他躺床上,朝着桌前走了两步,随口问道,“对了,你要熄灯吗?” 喻见寒微微点了下头,他怕谢迟看不见,补充道:“我不需要亮灯。” 那行。 谢迟将桌上的油灯端起,缓缓走向窗台矮榻。红木窗大开,皎洁的月华倾泻而下,给房内的桌椅都笼上柔和的光泽。 就是熄了灯,也挡不住月色的明亮。 谢迟想了想,他看了看身后毫无动静的雕花床,指尖轻捻一丝魔气,向后轻轻甩去。 漆黑的魔气悄然张开,在他与床榻之间落下了一层轻纱般的薄幕,将月色皆数吞没,只透了些许微光。 于是,谢迟这边晒着明月伴着灯,恍如白昼,而那边,喻见寒的床榻之处,却是子夜时分该有的黑暗。 鲜艳的细红线晃晃悠悠地勾在谢迟的手腕上,逶迤垂地,一直延伸入魔气凝成的黑纱那头,就像是月老不经意间落下的姻缘绳,连着正与邪,贯通明和暗。 在东妄海,他睡的时间够久了,如今重回尘世,又怎么舍得浪费分秒。夜里比起睡觉来说,看会儿星星月亮也是好的——否则等他回去了,又只能面对一望无际的黑暗。 谢迟撑着头,墨发慵懒地披在肩上,他出神地看着窗外几乎一成不变的景色,余光却无意瞥到一抹异样。 地上的细红绳微微动了一下,像是那头有人试探性地轻轻扯着。牵绳的动作轻微,颤动只停留在地面的部分,甚至根本没传到谢迟的手腕上。 但修习到谢迟这般境界的人物,哪一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在细红绳微微颤动的第一时间,他便将目光挪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