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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遇良辰 第124节

    宋羡颔首,对上谢良辰清亮的眼睛:“两权相害取其轻,我知晓这个道理,你们只管放心去做,后面一切有我。”

    谢良辰早就知晓宋羡会答应,但她仍旧要说清楚,心中盘算好如果宋羡质疑她要如何说辞,但宋羡没有让她将盘算好的话说出来。

    谢良辰道:“贾大人写了奏折送去京中,奏折的内容恐怕对将军不利。”这种事做好了自然不用说,做不好就要担起所有的罪名。

    谢良辰对成药有自信,但是成药运送,发放中出什么差错都无法预知,那是横海节度使的地方,不受宋羡辖制,横海节度使的人可能会借此陷害宋羡。

    贾似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写一封奏折弹劾宋羡,若是出了事,凭借这个就能为自己脱罪。

    在谢良辰担忧的目光中,宋羡眉梢扬起露出笑容:“不用担心我,那些成药都是你的心血,一颗都不会浪费,都能送到病患手中。”

    宋羡想到时疫到来之后的情形,她整个人瘦了两圈,都来不及与陈老太太、陈子庚说话,每日是睡两个时辰的囫囵觉,手指也磨出了伤口,眼下只是心疼和……更深的心动。

    不分日夜的忙碌,谢良辰脑子里被脉案和成药塞满了,一时有些转不动,将宋羡方才的话来来回回想了几遍,这才感觉到其中的不同。

    谢良辰来不及去体会其中的感觉,压在心头的担忧去得一干二净。

    第一次谢良辰从心底承认,宋羡是个在某些时候,能给她安稳感觉的人,就像他那盏灯,那些承诺,她半点不用担忧,相信他定能做到。

    “好,”谢良辰道,“那明天午时之前成药就能做好一部分。”

    宋羡道:“不出两刻就能出镇州。”

    谢良辰应声。

    说完这件事,谢良辰一时想到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沉默。

    直到常安端了一碗水递过去。

    宋羡道:“喝点水吧,忙了一天,不吃不喝人要撑不住。”

    哪有那么夸张,哪一顿饭她都没落下,吃的还比从前多了。

    谢良辰将水喝完,常安自然而然地接了后退几步。

    “有一件事我们要事先说好。”

    宋羡再次开口,谢良辰抬起头,宋羡目光柔和,眉目舒展,嘴角微微上扬着,一抹笑容含在其中。

    谢良辰有些恍惚,觉得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债主。

    谢良辰道:“将军请说。”

    宋羡道:“时疫过去之前,官药局我交给你了,人手不够,药材不足,我都会想法子,但掌管这些的人,我只信你,没有第二人,孰轻孰重你要知晓,莫将自己累垮了,否则真的会前功尽弃。

    知晓了吗?”

    谢良辰目光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又觉得这样似是……心虚?

    宋羡这话没什么不对,她何必大惊小怪。

    谢良辰道:“将军放心。”

    宋羡瞧见方才她目光微不可见的闪躲,一股暖意仿佛从心口散开,他也没想到就这仿若不为人知地举动,能让他这般高兴。

    他根本还没瞧见她对他有任何的欢喜。

    一面自嘲稳不住阵脚,一面又暗自高兴,甚至想到日后……

    宋羡竭力忍住才没有上前一步,靠她再近一些,他其实还有许多话想要嘱咐,那些也只能先藏起来,循序渐进。

    “陈老太太和子庚来熟药所几次,看你一直忙碌就没上前,”宋羡道,“狗子一家的事,对陈老太太可能有些触动,我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你可以在那里与陈老太太和子庚说说话。”

    宋羡是感觉到了外祖母与往常不同?难不成外祖母是要将藏在心里的那些事告诉她?

    宋羡接着道:“我会让常悦、常安离远些把守,你们说的话,不会有旁人知晓。”

    谢良辰望着宋羡。

    宋羡道:“之前查了越州,如今又抓了李琮,接下来我还会打听你父母下落,一点点的线索汇集,不久的将来我也能知晓一切。但现在要不要与我说,说多少都在于你,我不会让人偷听,也不会逼迫你。

    以后常悦在陈家村也是一样,希望你我之间多些信任少些猜忌。”

    谢良辰抿了抿嘴唇:“那就谢谢大爷了。”

    从“将军”称呼变成了“大爷”,也许她心中也有触动。

    宋羡见好就收:“那我让人将陈老太太和子庚带去后院。”

    宋羡转身离开,谢良辰片刻之后也向后院走去。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没有半点的迟疑,宋羡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要怨怼一句,她这像石头一样的“硬心肠”,不知何时能被他焐热了。

    谢良辰没等多久,就见到了陈老太太和陈子庚。

    陈子庚快跑过来,扑入了谢良辰怀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身世

    陈老太太看着拉着良辰不放的陈子庚,都说子庚聪明,可是在良辰面前,他就和寻常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腻腻歪歪地拉着他阿姐的手,恐怕谁将他阿姐抢走似的。

    “好了,”陈老太太道,“让你阿姐歇一歇,你也别太闹腾,免得回去又要尿炕。”

    陈子庚的脸“腾”地红起来。

    谢良辰抿嘴笑,抬起头看向陈老太太:“外祖母是不是又将之前藏的糠皮拿出来了?”

    这下换做陈老太太目光闪烁:“家里的粮食够吃。”

    “祖母、二婶和村子里的人又在囤粮食了,”陈子庚道,“明明饭里加了糠皮,却骗我们说是杂粮,我们怎么能不识得糠皮?”

    谢良辰能想到陈老太太偷偷摸摸煮糠皮的模样,被发现了还要瞪着眼睛说瞎话。

    陈老太太撇了撇嘴,她这个孙儿有能耐,就会在他阿姐面前告状:“村子里没炖鸡给你们吃?这几日没有稻米饭?”

    陈子庚笑着道:“那是宋将军送来的。”

    说到这里,陈子庚看向谢良辰:“阿姐,宋将军还与我们一起烧鸡蛋吃,不过将军太忙也只来了一次。”

    谢良辰没想到宋羡不声不响地去了趟陈家村。

    陈老太太道:“你四舅和初二他们在赵州也挺好的,赵州那边的铁匠炉就没停过。”

    谢良辰颔首,前世因为这场时疫陈家村许多人都没了,幸好今生大家都没事,不光如此还救回了狗子和他jiejie。

    谢良辰道:“狗子的jiejie怎么样?”

    陈子庚道:“二婶照看着呢,说得养一阵子才能下炕,多亏宋将军让人去的及时,那些人已经要向她下手了。”

    谢良辰又问:“狗子的阿爹和姐夫没了吗?”

    陈子庚点头:“当着狗子jiejie的面杀的,狗子说等到时疫散了,就找到他阿爹和姐夫的尸骨,再将他们好生安葬。”

    陈老太太叹气道:“命苦的孩子。”

    “是那些辽人狠毒,”陈子庚道,“这是人祸,早晚有一日我们强盛了,那些人就不敢再作乱。”

    说到狗子一家,陈老太太不由地想起藏在心头的那些秘密,其实这些话她本想等到良辰回到陈家村再说……

    谢良辰低声道:“外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您放心外面有宋将军的人守着。”

    陈子庚虽然不知晓外祖母准备说些什么,但在阿姐说完这话之后,外祖母的神情明显凝重了许多。

    陈老太太半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庚哥儿说的对,这是人祸,有那些辽人jian细在,就不得安生。”

    说完这话,陈老太太又陷入沉默中。

    “祖母,”陈子庚低声道,“您有什么事就告诉阿姐,阿姐那么聪明定然会有好法子。”

    陈老太太望着外孙女和孙儿,终于她决定卸下肩膀上压着的重担,让两个小的帮她一起担下。

    陈老太太道:“我其实认出了许先生,知道她是从广阳王属地来的。”

    谢良辰脑海中浮现出陈老太太徘徊在熟药所前的身影,那时候她以为外祖母是担忧她们走不出成药,现在想来,应该也在踌躇,要不要与她提及这桩事。

    陈老太太接着道:“因为我们也是广阳王属地逃来的流民,整个陈家村都是。”

    这没有让谢良辰和陈子庚太过惊讶,因为从前陈老太太就说过,陈家村是因为前朝覆灭战事四起才相携逃难的,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最终来到陈家村。

    所以即便陈家村从广阳王属地来,那也十分寻常。

    陈老太太深深地望着谢良辰,继续往下说:“我们会逃出广阳王属地,那是因为带着你母亲,当年你母亲十四岁,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若是她露面于人前,便会有性命之忧,需要有人将她妥善藏好。”

    谢良辰听着陈老太太的话,耳边夹杂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声,手脚发麻,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陈子庚也睁大了眼睛。

    家破人亡,这几个字,足以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陈子庚道:“祖母……姑姑……不是您的孩子?”

    陈老太太摇头:“她不是,她是……”

    谢良辰喉咙里终于能发出声音:“广阳王的女儿吗?”

    陈老太太几乎以为外孙女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可看到谢良辰求证的目光,她就明白了,一切都是良辰的猜测。

    陈老太太点头:“你母亲就是广阳王和王妃留下的唯一血脉。”

    陈老太太没有提及当年将小郡主带出属地的艰辛,陈家村不少人在半路上丢了性命,整个陈家村上下一心,都听从当时的里正,也就是陈老太爷的吩咐。

    知晓真相的几个人帮忙遮掩。

    陈家村对于陈里正多出来的这个女儿,并没有多加探听。

    知晓真相的几个人,年纪大的与陈老太爷一样,逐渐离开了人世,剩下的人跟着陈咏敬去了军营,除了陈咏胜和陈咏义兄弟活着回来,其余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陈咏敬过世之前将陈家村托付给了陈咏胜,所以陈咏胜也知晓一些内情。

    陈老太太道:“村里的那些妇人,表面上不说,背地里经常念叨,说你母亲是你祖父和外面的人生的,逃难的时候没办法只好与我过了明路,我是陈家的童养媳,不敢抗争,只好哑巴吃黄连。

    虽说这样的话有些对不住你母亲,但也算为你母亲的出现寻了个好缘由。”

    陈老太太说到这里心中一哼,如果真是老太爷在外面养了人,她岂能这般消停?到底是村子那些妇人没见识,谁说童养媳就只有受委屈的份儿?

    谢良辰道:“那我母亲和父亲……”

    陈老太太道:“你父亲是我们逃难时遇到的,他在属地做些小买卖,为广阳王府送过东西,曾见过你母亲一面,不过这一路上他什么都没说,处处帮衬我们,后来被你外祖父发现端倪,差点就给打死了,还是你母亲求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