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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到偏执权臣后我跑路了 第53节

    顿一顿,她又问:“那,三婶婶从前和我母亲关系好吗?”

    宋姨娘回想了一下:“三夫人的性子还好,和夫人也还算投契,不过夫人在府里的时候,不常出门也不多待客,只有在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彼此之间会说上一些话,和二夫人、三夫人,都是一样的融洽,并没有太明显的亲疏之分。”

    徐颂宁支着下颌,像是问她,也像是问自己:“可母亲去世后,三婶婶对我,似乎是还不错的,这又是为什么?”

    她母亲去世后不久,老夫人,亦即她祖母也去世了,徐家很快分了家,二房三房虽然也还是在邻近住着,但到底隔出了一重墙,没有从前住一个院子时候交往得那么密切了。

    她从此后就很少再见时彤云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家伙齐聚一堂,才抱着手臂叫一声“二婶婶”。

    可周明净不是。

    她母亲去世后,每每徐颂宁有个头疼脑热,她都会来看一看。

    宋姨娘不晓得她心中在想什么:“也许是见姑娘年纪轻轻,就没了母亲,觉得心疼罢——三夫人是个良善人,性子一贯是温软的,这两年年纪渐长了,才渐渐和二夫人打起机锋来。”

    徐颂宁撑着下颌,点着头:“也许…吧。”

    第七十四章

    炭盆里烧着点纸钱,徐颂宁咬了粒糖,两下嚼碎了。

    周明净正远远与人说话,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她这一天忙碌下来,竟然恰恰好避开了徐颂宁,两个人连正经的照面都没打。

    “三婶婶?”

    徐颂宁轻咳一声,唤道。

    周明净这次躲不开,肩膀下意识一缩后又展开,过来的时候脸上映着晃动的烛火光,有一点苍白,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什么。

    她大约真是个良善人,所以心里澄明干净,藏着一点事儿也让人轻而易举就能看透,察觉出异常来。

    “怎么了,大丫头,你身子弱,要不要先去歇着?”

    徐颂宁摇摇头:“只是想跟三婶婶说两句话,耽误不了您多少工夫。”

    周明净捻着手:“你说就是。”

    “今日二婶婶说得话,我觉得很在理,一来是年节上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要做两场法事,送一送亡魂,以防心怀眷恋,不肯离去。”

    顿一顿,徐颂宁压低了声音:“二来,也有我自己的一点私心在——自从我母亲去后,婶婶都对我很好、很关怀,所以我不瞒婶婶,当年阿娘去世的时候,我虽然还小,但也算记事,总觉得…阿娘临终时候的样子,和夫人如今有一些相似,觉得是不是这院子真的不干净呢?所以想要请人来看一看。”

    周明净被握住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倒是没有再失态:“这样也好,只是丧期事多,并不急在一时,依我看,不如等年后,或是大嫂大殓之后,再行筹备。”

    她说了两句,又把这事情推诿开了,恰好有人寻她,周明净把手从徐颂宁掌心抽出来,客套一声,匆忙转身离去了。

    徐颂宁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心里下了决议,手则下意识又去捏糖,却发觉已吃得干净,蒲包倒了个儿,只颠倒出一点细碎的糖渣。

    她不无惋惜地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那蒲包收起来。

    薛愈在前头忙了一天,不知道是被谁拖住了步子,直到眼下了也没抽出时辰来见她,徐颂宁心里有一点挂念他手臂上的伤口,要去问候又觉得别扭,于是打发了个人,去问问他身边的人。

    她自己在后头忙碌,眼神不时落在外头的院子里。

    早些时候郁郁葱葱尽是草木的景象已经不得见了,积雪混着潦草,在墙根污浊成一片,在暗夜里不反光,是更晦暗的一团。

    徐颂宁托着腮,又想起许多从前的事情。

    郭氏嫁来之后不久,就急着要拾掇院子,和那时候的徐顺元是新婚夫妻第一次顶嘴翻了脸。那时候众人都以为是新夫人嫁进门,急着烧上三把火立个规矩,可徐颂宁站在此处,联系前后这许多事情揣度上一番后,皱着眉头忍不住地想。

    这些事情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她扯着嘴角,冷森森笑一声。

    只是再多猜忌,也经不住天色渐晚和身心俱疲,徐颂宁撑着下颌,渐渐困倦了。

    满屋子里或坐或站的人不少,只是炭盆却越来越暗,逐渐要熄灭了,屋子里冷飕飕的一片,徐颂宁有一点畏寒,轻轻咳嗽两声,惊动了宋姨娘。

    立了主妇之后,她松快许多,有很多闲工夫关怀旧日的小姑娘,于是温声道:“姑娘去侧室坐一坐罢,不要在这里硬撑了,此刻并没多少事情,姑娘是出嫁女,能待到这样的时候,已经很难得了。”

    徐颂宁也实在没有太多闲心思演孝顺戏码,于是起身去了侧室休憩。

    她不怕鬼神,但碍不着这府里到底才有一个人去世,叫人觉得此间各处都透出一点阴气森森来,她睡不着,干脆就只坐着,就着一盏冷茶翻书。

    月上中天,屋里冷风阵阵,徐颂宁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肩头忽然一重,有人挟着冷清夜风坐在她身边,温热的披风搭在她肩头:“阿怀……”

    来人的下颌靠在她肩头上,嗓音沙哑又缱绻,带着点疲惫地靠过来:“我好累。”

    徐颂宁被他捏着指节,语气温和:“是怎么了?”

    他头依旧靠在她肩头,空着的一只手摊开:“我给的糖,还有么,分我一粒。”

    徐大姑娘抿一抿唇,微微侧了头,把那蒲包塞到他手里。

    薛愈捏了捏,没有接,又推回去。

    “你今日过得好苦,要吃这么多糖。”

    两个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他得寸进尺,把她手指干脆扣进了掌心里。

    徐颂宁下意识要挣一下,薛愈头埋在她颈边,鼻息温热,轻轻笑了一声。

    似乎是嫌她贪嘴一样。

    她微微抬了手臂,把人往一边推搡了一把,嘴上的话说得还是很识大体:“侯爷倦了吗,不如去榻上歇一歇?披风还是侯爷自己先带着,如今屋里不烧炭盆,不供地龙,实在有些冷,千万不要再着凉了。”

    薛愈的手指却不依不饶地纠缠着她的,头发在她颈间蹭了蹭。

    徐颂宁想起成亲前见过的薛侯爷,人前温煦如玉,人后剥开皮囊,难免显得冷冰冰的。

    如今却似乎整个人都温热起来,像是紧贴着她掌心的那手指,极温热。

    “我的伤口有点疼。”

    他蹭了两下,轻声说:“你找人去问候,怎么不直接问候我,九转十八弯地问我身边的人,不麻烦么?”

    徐颂宁被他捏着手指,声气没变,依旧是温和的:“觉得侯爷忙,所以没有去打扰——是怎么疼了,累着了还是怎么样,要请大夫来看一看吗?”

    他从她脖颈间抬起头来,屋里的灯油燃尽了,剩一点熹微明灭的火苗,映衬在他眼眶里,他几乎是气笑了,话脱口而出,说到一半还在斟酌措辞:“徐颂宁,你怎么…怎么这么气人?”

    徐颂宁眼眸明亮地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是,她一言一行都那么规矩体面,活脱脱一个主妇中的典范,哪里错了?

    可她知道,她心知肚明,就是故意这么气他的。

    薛愈捏着她手指上的伤,揉了两下。

    徐颂宁听见他咬牙切齿地低语:“徐颂宁,我真想也咬你一口。”

    偏偏不舍得。

    他说着就把她的手松开,手指捏着衣带,扯开了脱去外衫。

    徐大姑娘被他吓了一跳,一边觉得他在人灵堂隔壁做不出这样的混账事,一边又怀疑薛侯爷的气性和恼火程度,在他隐隐露出里衣的时候,声气轻微地开口:“侯爷是要做什么?如今在这里,实在有些不太好。”

    薛愈懒懒地抬眼,撩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她,手臂从袖筒里伸出来,话说得心平气和,坦坦荡荡:“我要你帮我看一看伤口。”

    “……”

    他实在委屈且恼火。

    看见身边人探头探脑和人说话,淡着脸色叫过来问了才知道是这人嘴硬心软关心他。

    于是把要为他看伤口的周珏抛在身后,想着要她为自己瞧,夤夜前来,结果来了这人又是一副体面规矩的样子,口口声声都是体贴关怀。

    可薛愈想看她端庄体统外的脾气,那些深藏在她皮囊下的心性。

    世间有许多个徐大姑娘,个个都端庄明事理,可世间只有一个徐颂宁,也只有一个阿怀。

    第七十五章

    徐颂宁擎着灯盏,仔细为他检查着伤口。

    白净修长的颈子微屈,瘦长手指捏着包扎伤口的纱布轻轻查探。好在那伤口没有再裂开,她手指捏着他手臂,略有些紧绷,心里猜测大约是劳累过度,牵拉着了些没恢复好的地方。

    她轻轻松了口气,没抬头:“瞧着没有大碍,侯爷疼得厉害吗?”

    薛愈没轻轻嗤了一声。

    他似乎是不太乐意搭理自己,徐颂宁也就没有再多问及此事,拎着他袖子,为他重新把那一边的衣裳穿好:“侯爷若实在撑不住,不如明天回咱们府上歇着,此间有我就好。”

    她温和道:“侯爷也有许多事情要忙,没必要为我这样劳神。”

    她探过他肩头,去寻他落在一侧的外衫。

    倚靠着的人却忽然闹了脾气,空出的那只手贴着她侧脸摩挲而过,寻着她下颌,稍一用力,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徐颂宁,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气人。”

    这话问得突兀,可是里面的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自从他回来,徐颂宁便有些个不对劲,两个人之间努力维持的和睦也因为郭氏的死骤然击破。

    薛愈努力要对她好,可她又恢复了两个人才认识时候温和而疏远的态度,若他们还是从前的关系,这样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他们已经成亲,已经是夫妻了。

    徐颂宁抿着唇,偏偏还要再嘴硬上一回:“侯爷在气什么?”

    薛愈是真的被气笑了。

    他揉着眉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抬着眼看她。

    半晌,他只说:“旁人都赞你,说你,温和,懂事,识大体,知不知道你这么气人?”

    “是让侯爷失望了吗?”

    徐颂宁眉头耷拉下去,问出来的话像是火上浇油,薛愈把人往近前拉了一把,仰着头看她:“我娶你的时候,是因为看见你不只是旁人说的那个样子,不是因为你是这个样子。”

    徐颂宁盯着他,一言不发。

    若是郭氏晚一天去世,大约也不止于此。

    然而她和她母亲,在她童年时候占据存在最深刻的两个人,死在了和同一个人的婚姻里。

    两个都是无所依仗,最后只好依靠丈夫,一个被人盼着死去,另一个被人不管不问,生死都潦草。

    所以她怕。

    可是怕得毫无根据,没人需要为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担责,薛愈也不该因为她的胆怯而遭受这样没头没脑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