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父子谈心（一）

    时慧琳接了电话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师部是她父亲的老熟人她叫叔叔的，电话里语重心长说：“小琳啊你和卫东能相处就好好相处，不能处谁也别委屈。”明卫东是人才啊，可就为了跟老婆赌气这么多年该他升的他一概不要，眼下都给逼到鸟不拉屎的角落里去了，这是师部的损失啊。

    时慧琳自然是要和明卫东吵的，可她发现吵不动了，任自己蹦跶也好骂也好甚至伸手挠人他都木头一样的不回应，等自己闹完了才吐一句：“军令如山。”也就说他调走是不可能更改的。

    时慧琳趴沙发上锤着扶手大哭，觉得自己跟小丑一样闹，那人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明容站在楼梯中间看着他爸妈，他爸抬起头，父子俩目光对上了，出乎意料的都很平静。

    明卫东没什么可收拾的，当兵的走到哪里都一样。这房子是时慧琳父亲的，他也没什么私人财产，自从当兵以来他每个月津贴都寄回去给他妈，自己在部队里没有什么可花销的；结婚后他津贴都交给时慧琳，再由时慧琳给他妈寄钱，他不抽烟不喝酒，衣服鞋子就发的已经够用。

    手腕上的这块海鸥手表是他最贵重的东西了，这是结婚时给买的，一对呢，他一块时慧琳一块。时慧琳的早换成欧米茄了，他还一直带着，爱惜得挺好，坏过一次还是他自己修的。

    明卫东一抬头，看见儿子靠着门框看着自己，手插在裤口袋里，少年强行表现得满不在乎可眼神还是有一丝难过和不解。明卫东直起身体，对儿子说：“出去走走？”

    明容诧异，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点头。他成长的过程中和父亲交流的时候并不多，更别提这样单独相处。他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已经看到了这个家四分五裂，不可能再修复。他很想问他爸爸这一切是为什么。

    父子俩沿着cao场走着，遇见熟人还打个招呼，熟悉的环境让明容郁闷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父子俩找了个僻静地坐下来，明卫东还丢给明容一支烟，明容惊讶，明卫东瞥他一眼：“你小子不用装，我知道你早学会抽烟了。”

    明容很难得的脸红了，岔开道：“咳，不是，爸，我是奇怪你怎么会有烟，你不抽烟的啊。”

    明卫东笑笑，他不抽别人抽，去师部时总带上一包，请对方抽一根说话也显得拉近距离。明卫东虽然自身严峻但并不是个脑子僵化的人。

    明容也不客气了，点了火狠狠吸一口，然后问：“爸，你和我妈过不下去为什么不离婚呢？”小孩看事总是很简单，合得来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呗，何必打打闹闹。他看不到两个成人背后的东西，工作，社会关系，甚至是俩个家族。

    明卫东俩口子都是军人，他还是军官，离婚这个词是能随便说得吗。“小容，说实话我是配不上你mama的，你mama本来就是部队子女，你外公是老干部，而我是个农村娃，从小又没了爹，读书都是后来在部队补学的。从哪方面我和你妈都不合适。”明卫东淡淡的语气里有一丝忧郁，他想过千百遍自己当初要是咬牙坚持不答应，是不是人生道路就会快乐一些。

    明卫东是给时慧琳看中的，几乎可以演绎成一出现代版的强抢良家妇男。小伙子帅气，一表人才，南方农村出来的能有一米八的个头那真是稀罕，部队里锻炼过后周身肌rou出来了，线条拉开了，那真是腰是腰、腿是腿。

    明卫东训练刻苦，基础扎实，全军大比武中给拿了个铜牌，算一鸣惊人，把他领导乐得，好苗子啊。大比武中时师长坐领导台上观摩，时慧琳就坐他爸爸身边，眼睛黏在明卫东身上就分不开了。

    时慧琳性子跳，身边围绕的自然是一群爱玩能闹的，个个都是家里有人的，就嘲笑她看中这么个泥巴还没洗干净的土包子。她要男朋友多少条件好的不够挑啊，张司令的儿子李将军的侄儿都围着她蜜蜂盯花一样呢。

    时慧琳那就是个大小姐的脾气，你好好儿说她也许还能听两句，你反对她倒是上劲儿了。那就是抓着明卫东不放了，隔三差五找借口叫明卫东来师部，然后在楼梯或者办公室走道上拦截他，看着帅小伙儿面红耳赤的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明卫东倒没想到时慧琳是看上了自己，只苦恼这样影响他训练，还认真跟上头反应呢。这一下时慧琳索性把话撕开了说，连队上下都轰动了，明卫东行啊，给司令的女儿看中了，这是要做乘龙快婿了。

    明卫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和司令的女儿能是一回事吗？何况他年轻，不想成家，还想为祖国奉献呢。时慧琳这是得到自己爸爸的支持的，时师长倒是觉得女儿这次开眼了，他也看好明卫东，家里有人不算什么，自己还得有能力，这两样加起来不怕明卫东不飞黄腾达。

    前后纠缠了一年多，时慧琳也算有毅力的，她这人是越是不鸟她越来劲。明卫东也像今天一样申请下基层，去海岛，去边疆，可时司令打了招呼，领导都打哈哈，还有热心人帮着时家追女婿呢。

    明卫东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兔子被人撵着无路可走，他几乎都想打报告退伍了。他是个少有的清醒的人，他也去过时慧琳的家，时慧琳向他展示出来的任何优势都让他反而更清楚的看到俩人的差距和不合适。

    最后是时慧琳追到小叶村，踩在烂泥巴地上，脸蛋冻得通红，哭着说明卫东你喜欢我你会死吗？你要说你有对象我也早就放手了，可你明明也没谈，怎么就不能跟我好呢。

    明卫东铁石心肠般闷声不响，只固执着要送她去车站。明二奶奶见这么一个俊俏的大闺女追着儿子从北跑到了南，人家还是干部家庭出身，太不容易了，就骂明卫东怎么这么做事，热水都不给一口。

    时慧琳找到了一个最佳的盟友，明二奶奶那人多容易说话啊，而且谁不盼着娶儿媳、抱孙子啊。这么着在自己老娘和部队两边逼迫之下，明卫东就松口了。是啊，娶谁不是娶，自己总是要结婚的，那就结吧。时司令也说婚后绝不会干涉他们俩口子，你明卫东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结果不合适还就是不合适。时慧琳把人弄到手了，兴头过去了，就觉得明卫东实在无趣，木头一样，整天就知道他的cao练、cao练，任务、任务、还是任务。还是她原来那个圈子的人合得来，她是通讯兵，清闲得很，时间大把，结了婚的也一样在外面玩，玩得还挺疯。

    家务事时慧琳那是从小就不干的，家里反正有保姆，有勤务兵。明卫东之前想着是小俩口单独住出来，他能分宿舍，时慧琳什么条件长大的，能和他去住三十平米的集体房吗？

    硬是把他吵到住时家了。明卫东就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圈套一样，婚前说自由，婚后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好，总之我们的话才是最好，都是为了你好，你听着安排跟着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