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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这样一个爸爸,”她注视着,面无表情道:“是我这辈子最晦气的一件事。” 嘀嗒,嘀嗒。 滚落出来的酒将白色的餐桌布染了色,上头黑白描绘的图案顷刻鲜活。 虞柚微抬眸,正视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补充:“身体要是好的话,就去重新生一个吧。” 她举起高脚杯,全数喝尽:“毕竟玩物的女儿,实在称不上是完美的作品。” “虞柚!” 凌衡怒意横生,方才慈父的形象稍纵即逝,只剩下谈判破裂后的报复的嘴脸,他摘下眼镜,酝酿着训斥。 “适可而止吧,”凌宸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微怒,“以后不要再派人去找meimei。” “我还做错了?” 虞柚出门前,将白天出门时为了应付游熠戴的黑色假发给摘下,甩了甩一头张扬的雾霾蓝发。 在凌衡的冷眼中,拿起包离开。 凌宸:“做她不喜欢的,就是错了。” 凌衡拍桌:“分明是被纵容的,马上把代言人收回,从小就被捧太高的孩子,只有摔碎脊梁骨才能丧失骨气。” 凌宸敛唇:“不可能。” “你也要和我造反了?” “爸,”他放下餐巾,警告道:“我只知道meimei心情不好。” * 酒精的苦意让她暂时麻木了一下,到外头吹了吹冷风,才稍微清醒点。 后知后觉地想,要是走得再慢一点,说不定虞衡的巴掌就已经上来了。 司机将她的车开了出来:“小姐,请问要送你回明荟公馆吗?” 虞柚没选择回家。 她挑了一家经常去的私人影院,要了最大的房间,选了虞颖的成名作。 银幕上,女人瘦弱又单薄,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如稻穗般堪折。 影后级的演技,成功骗了所有人。 她成功引领出一段时期的柔弱美,很多女孩争相模范。 可不管伪装得多好,在虞柚面前,她可一点都不柔弱,是一切懦弱的反义词。 她烟瘾很重,会用两指夹着一根女士细长烟,边吐出烟雾边命令道:“再背一遍。” 一根烟抽完,她会拿着台词本开始发火。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领悟力?不是和你说了,不能干巴巴地背台词,脑子里要有画面,才能进入角色。” “难道你在我身边没有体会过幸福吗?这么容易的情绪你都不会调动?” “怎么能输给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你在我肚子里时,我还一直在拍戏,谁的起点还能比你高?你真是把我脸都丢光了。” “烂泥扶不上墙!你瞪我干什么?和你那个冷血的爸爸一模一样。” 她模模糊糊的,酒后的困意如潮水般时涨时退,视线渐渐无法对焦,看不清楚电影的剧情,耳边轰隆隆得像打雷。 女人的声音如噩梦般随行。 虞柚燥郁地扯了扯头发。 烦死了。 ……距离真疯应该也不远了吧? 她喃喃地想,说不定真成疯子了就没人敢惹她了。 这样也好。 她索性闭上眼,接近两天没入眠,此刻只想好好地梦一场。 电影进入尾声,英文歌在零散中浅唱,画面最后定格是女人的笑脸,就这么停顿了三秒,才彻底黑屏。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忽的,另一道脚步声从门外踏了进来,很有目的性地直接往浅褐色的沙发椅上靠近,来人蹩眉地看着女孩犹如婴孩般蜷缩的睡姿,才把视线从她的发色上移开。 有酒气,但不重。 “还起得来吗?”他问。 俯身下来干净的雪松香萦绕于她脸侧。 虞柚睁开眼,还未看清人脸,只看见男人垂着的手,腕上绕着一串黑檀色的佛珠,目光的温和,恍若神明。 “别管我,”她喉咙发哑。 “虞柚,”他半蹲下来,“别浪费我的时间。” 影院里的蓝色灯光映进他的眸仁里,像一座浅蓝色的孤岛,里面只住着小小的自己。 太弱小了,在他面前就像回到了初次见面时。 九岁时,小小的她也是这么望着他。 无法理解为什么虞颖可以对另一个孩子这么好,那些在她身上都没有的温柔和耐心,如数放在了他身上。 他唤她为:“母后。” 她温和地笑,然后摸了摸他的头,细心教导他温书。 戏一落,只剩下她们独处时,虞颖又变了脸色:“待会的哭戏,你不要搞砸了。” 她懵懂地说:“可是我哭不出来。” 潜意识期待着她像对待游熠一样,能细心指导。 哪知,女人却变了脸,毫不犹豫地伸手拧住了她的胳膊。 那一瞬间的痛感犹如山崩地裂。 小小的她猛地哭了出来。 …… …… “你不是一直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虞柚定定地问。 游熠点头:“嗯,我知道。” 不,他一定是忘了。 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虞柚昏沉沉地拉住他的手,将那串佛珠给取了下来,然后凭借着记忆,翻过他的手腕,指腹压着上面一道极淡的伤疤,冷眼问他:“痛吗?”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道伤的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