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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之此人棋艺倒是不错,能明显瞧出白子正占据上风。虞清梧抬手从棋笥中捻起沈公子原来执的黑子:“裴大人来与本宫下一局吧。” “臣遵旨。”裴延之不敢不从。 虞清梧边在黑白纵横的棋局上落子,边道:“裴大人若是抱着为家中族人谋权势、谋官职的心思,大可不必委屈自己与本宫定亲。” 裴延之小心翼翼落下白子,完全猜不透这位长公主意欲为何。大抵是上次在瑶华宫寝殿,被虞清梧摆了一道的记忆尤其深刻,他这回坚决秉持谨言慎行,并不轻易开口回话。 所幸虞清梧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早在方才就把裴延之的心思听了个透彻。 自顾自续道:“至于缘由,说出来不怕裴大人笑话,其实本宫并无当皇太女的野心。毕生所求,不过是好吃好喝,安稳舒坦地过一辈子。” 裴延之依旧沉默,但虞清梧明显发觉他落子速度慢了,应是对她所言感到疑惑,分心在琢磨。 “裴大人不信?”虞清梧直接不留面子地戳破他。 “臣不敢。”裴延之恭敬垂首。 虞清梧嘴角微勾,浅淡笑意中含了几分嘲弄。不敢,就是间接承认了不信。 可笑虞清梧端着渔阳长公主傲慢架子时说的话,十有八`九皆假。仅有少许几句难得的真话,譬如方才那句所求平安度日,却还没人相信。 但其实,这还真不能怪裴延之不信。 归根结底,属实是原主的行事过分刁蛮无理,又酷爱以权压人。通常而言,越张扬的人,骨子里就越热衷于追求位高权重给予的便利。 因此虞清梧现在不得不找个合理能站住脚的解释,让裴延之信了她说的都是真话。 所幸裴延之这个人,虽然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就官授兵马司指挥使重职,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既没文官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也不如世家老头看遍纷争变得老jian巨猾。 这样正直守礼的人,应当好糊弄。 遂,她沉声开口:“本宫知道裴大人在想些什么。可惜很不巧,裴大人所想,大概全是错的。” “本宫向来知晓自己的脾性是个什么德行,也清楚宫里宫外都是如何评价渔阳长公主。但本宫张扬跋扈,并非因为本宫仗着父皇和母亲的宠爱撑腰,甚至恰恰相反,正因为本宫对权势毫无贪婪欲`望,所以才张扬跋扈。” 果然,虞清梧说完这话,裴延之落子的动作明显顿了顿。 他终究没忍住困惑,出声道:“臣愚钝,不懂殿下高深用意。” 虞清梧随即冷笑一声:“那大人可明白,手握三军兵符的大将军,不能有所向披靡的嫡子?自然,身为帝王最宠爱的帝姬,也不该有卓越才华,和人心拥护。” 她说话间,裴延之接连下错了两颗子。 虞清梧乘胜追击,用黑子堵住白子最后一处突破眼:“裴大人输了。” 末了,她施施然起身,从裴延之身侧经过时又启唇语声轻低:“本宫劝裴大人和永平伯都勿要再起下赌注的心思,否则后果只会有如此棋局。” 音落,虞清梧弯腰拾起棋秤上一颗被吃掉的白子,甩手抛如林中,扬长而去。 最后一句话的言下之意,她说得足够直白。 此棋局,裴延之输。 若他依旧跟随永平伯下赌注,同样会输。 裴延之是带着功利目标才违心尚公主的,如今虞清梧明确让他知道,目标不可能达成,以永平伯府权衡利弊的理智心态,必不会再答应这门于家族无益的亲事。 虞清梧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心情颇好地去到演武场。 因越帝和贵妃下令欲在今日申时看蹴鞠,这晌,贵妇贵女及世家公子陆陆续续便都到了,演武场上也早已搭好踢球需要的球门和球网。 虞清梧素来对球类运动不是很感兴趣,但基本玩法模式还算比较清楚。她坐在高台宝座,向下俯瞰,立马就发现了南越玩的蹴鞠与现代足球在本质上存在大区别。 撇开球的材质不提,虞清梧只在演武场上看见了一个进球所用的球门。且它立在场地正中央,两根竹木制高杆的顶端拉网,镂空出一个类鞠球大小的圆形充当进球网洞。 总体设计挺丑,但这网洞倒是有个好听的名儿,叫做风流眼。 虞清梧单手支额,右手肘抵在座椅把手,坐姿随意且放松,时而视线瞥过蹴鞠赛。左手则执金叉,挑拣面前小案上摆放水果盘中的时令水果衔入嘴中。 看得漫不经心,吃得津津有味。 场上总共十二名世家公子,虞清梧在早晨基本都见过,有个眼熟印象。 不像传统玩法将参赛者分为两队,打团体配合。这会儿他们玩的似乎是个人赛,十二位公子各自为营,从其余人脚下争夺一颗球的进网机会。 虞清梧瞬间理解贵妃这般安排规则的用意。 美其名曰祭春赏花蹴鞠赛,可哪一项都是为了给她择选驸马所设。驸马的位置只能有一个人坐,那可不就得分出个明确胜负,把人选定在拔得头筹那位嘛。 好在裴延之应是听进去了她在山亭上所说那一席话,八尺男儿的身量在演武场上格外显眼,踢球表现却平平无奇,始终不争不抢不夺球进风流眼。 活像是划水摸鱼的偷懒选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