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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云摇摇头,说道:“我已经睡了一天,再睡就要懵了。”犹豫了一下,曼云说道:“我想去找月出jiejie聊会儿天,她不是快要来上海吗?” 舜卿皱了皱眉,说道:“还是算了,许教授的母亲正病重,她只怕顾不上跟你说话。再说,她现在吸上了鸦片,是越发的颓废,你去了,闻见鸦片烟怎么办?” 曼云说道:“我去的时候她自然不会抽的……”顿了顿,想到这究竟不大合适,便说道:“那算了。” 舜卿看着曼云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说道:“怎么了,有心事?” 曼云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不工作了,在家里挺闷的。” 舜卿点点头,说道:“可惜我们来上海,也没有亲戚,要是在北京,你大可以天天和三姐五妹一起畅谈。你现在却也只能闷着了,要不然我多在家陪你,你看好不好?” 曼云连忙说道:“我这是第二胎,又是这么早的时候,巴巴的叫你陪着,人家不会看笑话吗?” 舜卿很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什么,难道我的家事,还要别人管吗?你呀,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曼云想了一想,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学校里的女教员,大着肚子还能上课,我为什么不能去工作呢?怀着笙箫的时候,我不是还公开讲演过吗?我倒觉得不妨事的。” 舜卿眼神有些闪烁,说道:“到底不大方便,还是我来陪你吧。” 曼云看着舜卿,两个人只互相注视着不说话,曼云多少猜到他的顾忌。他恐怕知道佩东来沪,所以刚回家时才心事重重。这叫曼云多多少少心情复杂,只下定了决心要反对舜卿,便拉着脸说道:“我是社会的一部分,你不能干涉我。我既做出了这个决定,自然是有信心能够做得周全,我保证觉不出事情就是了。” 这次,便是舜卿看着曼云,看了一会儿,才笑道:“何必这么认真呢,既下定了决心,那就随你。” 说着,舜卿站起来走了出去。曼云看着他的背影,也觉出他的不快,自己心里也有些堵。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曼云先是吓了一跳,才拿起话筒,那边却没有一点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月出的声音:“曼云,你还好吧。” 曼云连忙笑道:“我很好啊……”才出口,就想起人家的婆婆正是病危中,便收敛了笑意,说道:“你呢,那么忙,还抽空给我挂电话?伯母病情怎么样了?” 月出叹了口气,说道:“早上的时候去世了。” 曼云一听,说道:“那实在太不好了,伯母病中我们也没有去探望,这次葬礼就叫舜卿过去,也算一番慰问,我恐怕不能亲自去了。” 月出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与我先生又不相熟,我又是不被承认的儿媳妇,你们以什么身份来呢?就是我也要受他们的屈辱,你们来,难道要自寻羞辱吗?你可千万不要来。” 曼云知道月出与新先生的家庭似乎矛盾重重,今天看她说出这样的话,显然矛盾已经摆在明面了,不由得问道:“怎么说这样的话呢,就是以社会人士的身份吊唁,又有什么不妥呢?” 月出说道:“我是不想你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人家在浙江办丧事,公公只叫我暂留上海,这算什么事情?他们不把我当许家人,我又何必作践自己?” 曼云听着月出说话,她知道她最近两年疾病缠身,公婆关系又紧张,再加上夫妻两个聚少离多,再温和恬静的人,性格也要变坏。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当初她还愿不愿意突破一切地在一起呢?曼云想着想着,只觉得感慨,却忘了接月出的话。月出见这边沉默这么久,问道:“怎么,你心烦了?” 曼云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哦,那倒没有。” 月出说道:“我也真是的,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曼云听出她的误会,连忙说道:“我并没有烦心,只是在想你现在的处境,该怎么做才好。” 月出说道:“我能怎么做呢?人家不要我送葬,我跑去受羞辱吗?我就留在上海,闭门不出,他也拿不到我的把柄。” 曼云叹了口气,说道:“伯父做的,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月出说道:“何止是不近人情,他们还跑去北京,认了以前的儿媳妇做干女儿。她都有送葬的资格,我……”说着,那边只是喘气,曼云连忙说道:“你身子不好,不要动气。要不然我派人接你过来,你一个人住在饭店可怎么好?” 月出连忙说道:“我就住在这里好了,虽然他们不认我,还是瞪着眼睛找我的错缝呢。我可不能落下把柄。过些日子我再去看你。” 曼云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说道:“我真是疏忽了,还是月出jiejie想得周到。” 月出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也是个疏忽的人,只被他们逼出来了。”说着,月出想起曼云也是有喜的人,不好听她说这些,便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怔忪了一会儿,曼云掏出电话簿子,给妇女共进会打了电话,又给一家国立女校校长挂了电话,谈了谈自己关于支持女学,为贫困女学生筹办基金的愿望。校长和共进会的会长都很支持,也很感谢。于是,曼云便牵头开始筹办此事。这件事情在曼云脑海里已经筹划了很久,不知为何总是不能落实到行动中去,今天曼云似乎有了十倍的干劲儿,誓要把这件事情做成一样,从规划到行动,都参与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