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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燕萍精心准备的升学乡宴也拉开帷幕。 时间定在周六中午,方便谈韵之早上从沁南开车赶来,周日中午回去。他才入职一年,年假不多,基本用来应对突发状况,比如谈嘉秧。 徐燕萍要带徐方亭认亲戚,没有下厨,聘请的是可信任的乡宴班子。 “妈,我们家真的有那么多亲戚吗?” 亲戚还没来,厨子和帮工已经开始忙活,徐方亭看着空空的木桌怅然发问。 “怎么没有,”徐燕萍笃定道,“村里人没时间观念,就喜欢拖拖拉拉,一会肯定来,我还怕坐不下。” 徐方亭又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半,谈韵之估计还有半小时才到。 “小谈12点多才到,应该可以吧?” “很可以了,怕没他饭吃吗,”徐燕萍浑不在意地说,“不用紧张,又不是结婚赶良辰吉时。” 徐方亭听说结婚时送嫁队伍一定要在几点出门,几点返回,回程要走跟来程想同的路,不能走回头路,听着像断了新嫁娘的回家路似的。 村里人入席不看时间,看热闹,听见徐家热闹起来,才奔走相告,陆续出现。 谈家甥舅和那辆细花白帕拉梅拉就是这份热闹。 车停在屋旁空地,正好冲着徐方亭房间的窗户。 一堆小孩鬼鬼祟祟,伸头探脑打量着车子。 有个住附近的男生骑电动车经过,慢下速度,后座挤着的两个同龄男生跟着放下双腿。这些初中生倒是不骑摩托车发疯了,但还是喜欢挤rou串。 那男生用客家话说:“阿姐好叻,你老公的保时捷啊?” 徐方亭笑道:“我的,行吗?” “行啊,”男生笑得痞里痞气,“你老公的不就是你。” “……” 徐方亭客气两句,看那边笑嘻嘻划着小电车离开,转头便见谈韵之微妙的眼神。 “你听得懂?” “你老公又不是傻子,”谈韵之嘀咕一句,撇开眼神换回寻常声调道,“谈嘉秧,走,我们喝你姨姨的升学酒。” 徐方亭:“……” 谈嘉秧迷糊道:“为什么要喝……酒?” 谈韵之搬下拉杆箱,另一手扶着他:“小孩子喝果汁,大人喝酒。” 两大一小看着像一家人,在车旁停留的片刻,已经吸足周围乡邻的眼神,或含蓄或直接,或好奇或揶揄,总之他们跟仙姬坡格格不入。 徐燕萍刚接待完一家亲戚,从屋里迎出来,寒暄几句:快点进来坐着,今早几点出发的,路上有没有堵车,开车累不累。 然后她便朝谈嘉秧展露长辈常见的热情:“秧秧都长这么高了!” 想来徐方亭解除婚姻关系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谈嘉秧。 谈嘉秧眼神在飘,落到铺着红色一次性塑料餐布的餐桌上,餐桌中央摆放着瓶瓶罐罐,啤酒刚好挡住了其他饮料。 “舅舅,小孩子也要喝酒吗?” “小孩子不用喝酒,”谈韵之不着痕迹扶一下他的脸颊,提醒道,“跟婆婆打招呼。” 谈嘉秧大声说:“婆婆中午好!” 这句问候看似寻常,其实并非如此,谈嘉秧只要跟人打招呼,就一定会用“称呼 时间词 ‘好’”的句式,就像他一直说“拜拜”不说“再见”一般。 徐燕萍疼惜地摸了摸他的脑瓜。 门外人声传来,宾客又来了一波。 中年女人穿得稍显讲究和清爽,一看就知不是十足十庄稼人,应该在办公室居多。 徐燕萍忙给徐方亭使眼色:“这是村委主任。” 徐方亭不卑不亢问了好。 主任说的也是客家话,拎起一个红色纸袋示意道:“给你送奖学金来了,高材生。” 徐方亭道谢结果一卷横幅,给谈韵之帮忙展开,只见红底黄字写着—— 热烈祝贺徐方亭同学保送北京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 仙姬坡村委贺 她险些在那对奇妙的括号处失笑,紧忙抿嘴憋住,再看谈韵之,他早把她那份也笑出来——喜悦、自矜还有一丝感慨。 主任击掌笑道:“挂起来吧?” 谈韵之便和一个不知关系亲疏的年轻男人爬梯挂到门楣上方,然后凑到徐方亭身旁一起仰望。 黄色黑体字给太阳镀了金,当真光耀门楣。 谈嘉秧趴在拉杆箱上,在门口平地不知疲倦地来回穿梭。 徐方亭感慨万千,没发觉谈韵之过来,给捣一下手肘才扭过头。 “搞得有点夸张了……”她的声音只有彼此可闻,带着点谦逊和不好意思。 谈韵之抱起胳膊,煞有介事地点头:“我觉得一条太少了,应该多挂几条。” 徐方亭愣了愣:“你不会也带了吧?” “缪老师她们让我带来的,”谈韵之应一声,谨慎道,“落款是彩虹亭全称,挂吗?” 她哪能不明白这份常人的忌讳,但她从出生到成年都不太“正常”,当下便说:“当然挂呀!” 他便笑了下,折向帕拉梅拉后箱取横幅。 主任又掏出一个印着烫金字“奖学金”的利是:“来来,这可是我们仙姬坡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研究生的meimei。” 徐方亭比大部分应届毕业生大两三岁,理应是jiejie,这会疼爱来得措不及防,她的笑容便取代了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