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页
他的眼神掠过徐方亭,又匆匆撇开。 今天这父子俩都不敢直视她,谈礼同看她不顺眼,这还能说得过去,谈韵之实在不应该,像是怕了她似的。 谈韵之跟他说:“那当然热烈欢迎,我的老父亲。” 徐方亭:“……谈嘉秧,叫外公,这是外公。” 谈嘉秧仰头扫了眼陌生的中老年男人,“这是外狗。” 谈礼同一向对谈嘉秧持着盲目的自信,这会听见谈嘉秧能说简单短句,意外仅是因为他会说话,而不是背后蕴涵多少大人的努力,甚至因为发音不标准,谈礼同仍有一丝不满。 他半真半假地板起脸,“狗狗什么狗。” 这五个音节传进谈嘉秧的耳朵,扩大成一种奇妙的旋律,仿佛打击乐似的。 谈嘉秧突然间咔咔大笑。 玄关处的大人均是一愣,多少感染出笑意。气氛中微妙的剑拔弩张缓和了。 徐方亭拿不准给谈礼同拿拖鞋还是鞋套,索性把难题丢给他儿子,她放下谈嘉秧把菜拎进厨房打理。 谈韵之踢开自己的拖鞋,给他的老父亲拿室内拖鞋。 “没有茶,喝水行吗?” 谈礼同不满道:“我来儿子家都要这么客气了?” 谈韵之摔坐到沙发上,双膝打开,懒洋洋半瘫着。 “我看你自己挺客气的,一直站在那里,难道还让我喊你随便坐?” 谈礼同出现一种客气的别扭,动了动脖子,强撑抬头挺胸的姿势。 “不坐,我站着就好。” 那估计呆的时间不长,谈韵之“不孝顺”地稍稍安心,不然父子俩准能吵飞天花板。 “你开车过来的吗?车停楼下?” 谈礼同道:“没开,搭公车过来,直达楼下。” 谈韵之拉过一只抱枕,捏着两个对角无聊地转动,“楼下还有公车直达榕庭居?我现在才知道。” 谈嘉秧一个人坐在BB椅上吃上午的加餐,徐方亭端出苹果片,让谈韵之帮看一眼,她进厨房忙活。 谈韵之听令坐到谈嘉秧身旁。 谈礼同撑着桌沿,在旁看着。 谈嘉秧将一片苹果片外围咬了三口,忽然自言自语道:“鸭几。” 谈韵之问:“这是什么?” 谈嘉秧没看他,但明白无误告诉他:“鸭几。” 苹果片出现鸭子的大体形状,脑袋和屁股分明。 有谈礼同在场,谈韵之逗谈嘉秧说话的欲望更加强烈,就想让他亲眼看看,小孩跟着他们取得多大的进步。 谈韵之说:“给舅舅看看。” 谈嘉秧伸直手递近,看了他两秒,咧嘴浅笑。 谈韵之又问:“鸭子要干什么?” 谈嘉秧:“游泳。” 谈韵之:“游一下看看。” 谈嘉秧生硬地让手中鸭子从右游向左边,再飞到天上。 谈韵之:“鸭子游去哪里?” 谈嘉秧歪向BB椅左边,右臂下勾,“掉了。” 谈韵之笑道:“那游进嘴里吧,把鸭子游进嘴里。” 谈嘉秧瞟了他一眼,鬼鬼祟祟笑着,苹果鸭子送到嘴边贴了贴,反复两次,在谈韵之再次督促下,大张嘴巴,想把整只苹果鸭子塞进去。 可只塞了一半,他又拉出来,笑得眼睛成了缝,“游进去了。” 谈韵之炫耀完毕,这转过身来看谈礼同,“今天找我有什么急事,别说你想来看孙子,这种鬼话我可不信。” 谈礼同转头提防性望了一眼厨房,徐方亭刚好出来,无视他的目光,径自走进离客厅最远的主卧,估计是趁煮饭的功夫收拾房间。 这下正好,不怕她偷听。 谈礼同松开扶餐桌沿的手,改为背在身后,这架势仿佛教导主任巡堂似的,说话却嗫嚅得像犯错的学生。 “我准备去医院做个小检查……可能需要家属陪同,想问你有没有空?” 印象中的谈礼同懒惰而健康,谈韵之从未听说过他有健康困扰。 也许一个常年枯坐牌桌缺乏运动的人,早就埋下健康隐患。 谈韵之神色稍滞,下意识问:“你哪里不舒服?” 谈礼同略显烦躁,“你跟不跟我去?” “那你还有别的儿子吗?”真是父子相见,分外眼红,谈韵之无奈道,“告诉我又不会——” 他立刻刹车,平常说惯的玩笑话在一个知天命的人面前成了禁忌,毕竟谈礼同离那个字比他要近得。 谈礼同不悦道:“你陪我去不就知道了,那么啰嗦。预约在下午两点,人民医院,你吃了饭就去榕庭居找我,然后从那边出发。” 谈韵之道:“别那么啰嗦。我昨晚喝了酒,今天不能开车。你留下来吃饭,吃完我们一起走。” 谈礼同不容辩驳丢下一句,“就这样,一会见了”,然后开门走了。 谈韵之:“……” * 徐方亭间接得知消息,连谈礼同没透露检查项目也一清二楚。谈韵之把她当树洞似的,倒灌了许多信息。 徐方亭只能顺着意思问有什么她能帮忙,要不要开小灶煮饭之类。 谈韵之那会埋头吃饭,说不用,她看好谈嘉秧就好。 下午四点多,谈韵之还没回来,迟雨浓先过来了。 她今天给七八个全职太太上插花培训,下班早,顺便把今天的作品端来他们家——迟雨花艺的花束几乎是整个家唯一的装饰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