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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亦垂了眼眸,眸中晦暗无明,唇边的笑意渐隐,却不过一瞬,复缓缓勾起。 “我那件衣衫,可做好了?” 贺瑶清闻言身形一顿,她自然不好说前几日都忘了的,昨儿才想起来,眼下不过才做好一个粗略的形罢了。 默了默,“还不曾,你可是有急用?再等我两日罢,我赶着些,三两日想来便能好的。” 李云辞听罢,轻笑着只道无碍,“也不急,只是明日要出发去金陵城,原想着,若好了便能带着去了。” “既还不曾好,也无妨,待我回来再来取罢。” “只时日,恐有些久了。” 忽得听闻他要去金陵城,贺瑶清心下陡然一紧,遂抬了眉眼仰面朝李云辞望去,眉眼间皆是茫然不解。 那头李云辞的视线亦望了过来,好似瞧透了贺瑶清心下所想,沉声笑道。 “令,难违。”声音轻而又轻。 虽李云辞这样满不在意得轻言,可贺瑶清却明白了。 圣上于雍州兵权野心勃勃,李云辞能不知晓?只如今若违抗圣意,那便是有将反之心。 故而是圣上之令,李云辞不得不去。 只此去,定然是如履薄冰危如累卵。 望着李云辞面沉若水神色如常的模样,贺瑶清的一颗心却渐渐下沉,想到上辈子李云辞最后的结局,眼底竟浮起无端的涩胀之感。 她在李云辞身边经年,如何不知晓李云辞并无半点谋反之心,便是上辈子的举兵,亦是被逼的。 上辈子的那一劫已然过了,然,圣上还不曾拿到兵权,又有蔺璟从旁进谗言,如何能歇? 她想告诉他,此去怕是鸿门之宴,务必要小心。 只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不曾说出口。 那头李云辞见贺瑶清默然不语,复开了口,“我既去金陵城,你可要什么?待回时我给你带一些。” 贺瑶清缓缓摇了摇头,不曾发一言。 李云辞唇瓣仍挂着一丝笑意,见状,只缓缓抬手探入袖襟,拿出一沓子纸,置于柜台之上。 贺瑶清一时不明所以。 “这是对过酒楼、还有寻雁堂的地契,我皆买下来了,留着也是无用,不若给了你,日后便不用担心会有人用铺子来拿捏你的七寸。” “置于酒楼……里头有两个惯会苏菜的厨子,若是你哪日口馋了,只管去便是了。” 说罢,默了默,才转身出了铺子。 贺瑶清侧目望着柜上叠得四四方方的地契,眸中已酸涩不已,都说十指连心,先头被针扎的地方眼下不住地刺痛着,连带着将她胸腔内的一颗心都微微抽着,密密麻麻犹如针刺。 少顷,贺瑶清潋了裙摆,快步上前出了屋子,便见阿二正牵着一匹黑马在街对过,李云辞正要翻身上马之际。 贺瑶清慌忙跑上前,待至李云辞跟前时竟有些微喘。 那头李云辞闻声回转过身,还不待开口,便听得贺瑶清急促道。 “那件衣衫,已然做下了一个粗形了,不知您可有空试一试?虽说先头已丈量了,可难免出差错。” 李云辞听罢,身形几不可见得一顿,随即唇边漾开一抹笑意,颔首应下。 至此,便跟着贺瑶清复回了寻雁堂。 贺瑶清将李云辞引入内间,“您稍后,我去拿。” 说罢,转头上了木梯,至绣案上头,将衣衫叠好,下了楼。 待将衣衫置于李云辞身前,李云辞眸色忽得一亮,口中低喃,“竟是这个色。” “是不欢喜么,那我再换过。” 李云辞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原是先头也瞧你穿过这个色的大氅,便是阿柔缠着你的那日,我记得那日好似是大雪,你内里穿一件墨绿色的对襟,外头便是这样一件大氅……” 我望着你做着鬼脸逗弄阿柔,笑意潺潺,那日分明是大雪,天凝地闭。 可我瞧着,院中你所在之处,最是明媚。 那头贺瑶清闻言,却不知该如何应,只上略不自然道,“那您试一试,尺寸可合身,我在外头候着……” 说罢,连眉眼都不敢抬,便阖上门退出屋去了。 - 贺瑶清在外头侧靠着门沿,下意识用脚尖轻轻划着,微微歪着头望着内里。 虽是知晓李云辞应该在屋内的屏风后头,可如今瞧着竟恍惚能从房门上头瞧见李云辞映下的影子。 瞬然,贺瑶清低下头晃了晃脑袋,只当是魔怔了,一时再不敢去瞧。 却不想,那里竟传出一声轻而短促的闷哼。 却教守在门边的贺瑶清听了个十足十,心下一个惶神,脱口而出。 “怎的了?”语调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焦急。 那里却一时没有声音,贺瑶清心下不定,正要推门而入,便听得李云辞的声音缓缓传出。 “无碍,一根绣花针。” 闻言,贺瑶清面上一时讪讪,想来是她才刚匆忙,不曾将衣衫上头的那根针敛下,报赧道。 “原是我的不是,可有扎伤了哪里?我去寻药箱来替你包扎。” 说罢,正要转身去,不想内里传来李云辞满不在意得轻笑声。 “绣花针能有什么,若换柄匕首恐是要上些伤药的。” 贺瑶清却倏地蹙了眉头,遂沉声道,“莫要胡说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