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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婶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好多留,道:“这往西去近的倒是有个小镇子,只是听说最近不大太平。稍微远些的就是需一日脚程的太平村。我有个妹子嫁在那里,听说这些年还算太平,你一个女人家上路,还是绕些路去太平村过吧。” 花无非谢过大娘,留了一些银子给她,收拾了行囊便上路去。 往西行,沿着一条小溪流走就是,这小溪是从陈家村流向太平村的,到了小溪尽头,一条支流汇入另外一条小河流,沿着它走下去,源头就是太平村。 花无非一路走走歇歇,路上连一个路人都没见到。四周都是蔓延的梯田和玉米地,并非是深山老林子,倒也不必担心有野兽出没。偶有几只小兽冒出来,也都是些山兔子和小野猪。花无非从前在平安县,虽也有机会跟着公公去乡下收租,但那也是五岁之前的事了,依稀记得一些画面都已模糊。后来公公去世,那些田地卖的卖,抵债的抵债,等她大些懂事,只余下平安县县郊两块田地。 如今,见这一片片的水田,还有旱地里一株株的玉米,花无非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宁静。 自打她进入柳絮的身子,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踵而至。浮生也就此刻最闲适。 到底是野外,万一遇上大野猪,那就麻烦了。所以,花无非歇了一会儿,便加快了脚步。定要在天黑前赶到太平村。 天色渐渐暗下去,过一会儿,就飘起了毛毛细雨。花无非暗叫一声糟糕,所幸前方不远就是一片葵花田,瞧着四下里无人,花无非跑到田里,折了一朵,那葵花有两只巴掌大小,顶在脑袋上堪堪能避雨。也许等葵花田的主人发现了,又该大骂哪个缺德缺心眼的了。花无非勾起唇角,坏坏一笑。 进入太平村,花无非才发现这里安静的有些诡异。一条泥巴路通向村子内,但凡村口的几间房子都是漆黑一片,放眼望去,独独村子中央一两家点着烛火。这个时辰,一般人家应该在做饭,而田地里的男人也该是这个时间回家的。可太平村,一片寂静,甚至连最寻常的犬吠都听不到。 走近几步,便是一座废弃的关公庙,在细雨静谧的夜显得几分萧瑟和诡异。 花无非壮着胆子往村子内走去,忽的听到关公庙内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唤。 “姑娘……”是个很苍老的声音,花无非忍者发麻的头皮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瘦骨嶙峋的老者靠着门槛,奄奄一息地叫道:“……姑娘,求求你,给我一碗水喝……” 老人双目浑浊,因着黑夜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花无非虽动了恻隐之心,可心里讪讪然,依旧不敢上前。 “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好心的姑娘,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庙里院子就有一口井,求求你,帮帮我……” 一句“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让站在雨中的花无非身子微微一颤,一道惊雷闪过,花无非见到老人双唇全然干裂,干枯的手想要接住下着的雨,可有气无力,完全伸不到嘴边,他一双深陷的眸子充满哀求凄凉,就那样看着花无非。她眼眶一热,道:“老人家,你等等,我去取水给你。” 如老人家所说,关公庙内院有一口井,上头用茅草建了个小蓬,用以遮风避雨,井边更有井绳和一个水桶,皆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青苔长上,看起来倒是个常用的水井。 花无非打上半小桶水,取过瓢,拎着水桶向老人那里走去。 就是此刻,又闪起了惊雷。花无非惊愕地看到,就在关公庙内,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个人,又或者……称之为尸体!每具尸体裸*露的皮肤上皆长满黄色的脓包,脸色铁青,嘴唇更是黑色的!那老人家的右脸,同样长着几个脓包,如今看来,那右眼竟也是要烂掉的! 水桶砸在地上,花无非一脸惊恐! 她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要冲出关公庙,可是,她的脚就如注了铅,一步也挪不了!就在她打水的水井边,还有几具腐烂的狗的尸体!恶臭,恶臭……原来是腐烂的气息! 她害怕的就要哭出来,可就是因为这极端的恐惧,让她将眼泪生生咽了下去。 老人的眼盯着她,如干涸的河床,仿佛被风化过,无气息,干裂而绝望。 在她同样绝望的时刻,关公庙外传来了人声,看去,皆是些高大的男人。从他们的打扮看,定是太平村的村民。花无非顾不得太多恐惧,就欲往人群里逃。可她的脚刚刚踏到关公庙门槛,站在最前的男人已经拿着钉耙指着她不许她出来。 “你……你别过来,你已经感染了瘟疫,你不能出来!” 她的脚踝上更是一紧,低首时,她见到老人扯着干裂的嘴:“姑娘……求求你,给我喝一滴水……” “村长,怎么办?现在有个大活人在,不好一把火烧了。” “什么大活人?!老张抓着她的脚,你们没看到?!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感染了瘟疫。”那个被唤村长的中年男人对花无非吼道:“外乡人,我们这里闹了瘟疫,你现在一定也感染了,我们不能让你离开关公庙,不能让你们再害人!” 花无非脚上一个踉跄,从初见尸体的惊恐到如今的不知所措,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即便经历过死亡,可前世,她死的也算轰轰烈烈,也是在那一刹做出的抉择。可是,现在,她身边躺着行将就木的老人和死去的人,她不久后也将会和他们一样死去,这些好像就是自己的预言,得知即将死亡而未亡,这是何其恐惧的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