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与乞丐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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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南站在原地,遍体身寒。 ——他看穿了她! 她把这枚发卡当作保护工具,曾经好几次将它攥在掌心,妄想用它扎破面前这个人的喉咙。 而他早就察觉了。 他都知道! “嘉南,你真是废物啊。”魏春生语气充满遗憾。他仿佛真的一直在等待嘉南动手,愿望却最终落空。 “不过你比她们强。” 魏春生评价商品般评价舞团里留下来的其他女孩,“她们是比你更下贱的东西。” 嘉南以为自己不会再被刺伤了,尖锐的痛意却剐蹭着她的神经,想把她连皮带骨掀翻在地。 魏春生的脸总让她想起唐俊,想起柳曦月,想起自己在文化宫度过的许多个日夜,还有易宁哭泣的眼睛。 他的每次出现都像飓风,轻易把嘉南带回生命中寒冷的凛冬。 二〇〇八年的冬天,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却又没有真正地走远。 * 二〇〇八年,冬,嘉南十岁。 “南南,我明天不能陪你去看烟花了。”易宁的声音嗡嗡的,像闷在厚重的棉花被里。 元旦前两天学校开始放假,连柳曦月也大发慈悲,宣布元旦期间休息。 元旦当天,河边会有一场烟花晚会。嘉南和易宁早早约好了一起去看。 “你生病了吗?”嘉南问。 “有一点不舒服。”易宁说,“不用担心,我在家休息两天就好了。” 嘉南没办法不担心,找去了易宁家。 外面在下雪。 她的毛线帽和衣服上粘了许多细碎的雪花,很快消融。 易宁的父母都不在,只有易宁缩在床上。 嘉南摘掉手套,用软软的手指贴在她额头上试探温度,不烫,比她的手还要冰。 “你哪里不舒服?”嘉南坐在床边,声音轻轻地跟易宁说话,“要告诉我,我去给你买药。” 她那么真诚。 能够承载所有痛苦的秘密和眼泪。 易宁哭了。 她的哭声让嘉南感到慌乱而无措。就像她舞蹈课上受到批评躲在角落偷偷哭泣,易宁抱着她那样,她也抱着易宁。 她们像两只受伤的幼鸟,躲在巢xue里颤抖。 可嘉南连易宁的伤口都找不到。 直到元旦过后的某一天,易宁在换衣室里换衣服,嘉南看到了她腰上青色的指痕。 女孩细细的柔软的腰肢上,拓印着成年男人的掌印。 有许多隐形的黑色胶布封住了易宁的嘴巴,不仅让她恐惧,还让她感到羞耻。 易宁所有的话都变成了眼泪,汩汩地从眼睛里冒出来,汇成一条小溪。 黑色的溪水不断从嘉南脚面流过,硫酸一样腐蚀着她。 在文化宫,嘉南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易宁,像影子。 她践行着自己的承诺,想要保护她最好的朋友,如护林员守护着一棵树。 可唐老师总会有别的办法。 他给易宁开小灶,将她留下。 他教易宁跳舞的同时,指纹继续在她的皮肤上刻碑,留下他谱写的华丽诗文。 嘉南第一个求助的人是沈素湘,小孩本能地信赖和依靠她的母亲。 唐俊先她一步在电话里告状,向沈素湘反映了嘉南这段时间在舞蹈课上的“罪行”,她不认真,偷懒,故意与老师作对。 沈素湘让嘉南跪在地上。 嘉南什么也来不及说。 “我对你太失望了,嘉南。” 沈素湘每天照镜子能发现脸上眼纹日益加深,柴米油盐消磨她年轻时的志气,耐心也逐渐挥发。 她用鸡毛掸子抽在嘉南的背上,嘉南头磕着地,边哭边喊,mama你救救易宁吧。 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她央求着,哭得很厉害,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到最后抽搐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她在疼痛中不断想起越来越沉默的易宁,变成了哑巴的易宁,如同被挑断了手脚筋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易宁…… 她要怎样才能救易宁。 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 沈素湘对嘉南的话将信将疑。 她连续两天提前去文化宫接嘉南下课,在走廊上观察给学生们上课的唐俊,课后还找机会跟唐俊聊了天。 短暂的接触,根本试探不出深浅。 沈素湘没有过多的精力来管,何况她根本不认识易宁,那只是嘉南的一个朋友,一个伙伴。 “听着,嘉南,”沈素湘严肃地对嘉南说,“这件事根本与你无关,如果你没有撒谎,说的是真的,唐老师真的做了那种事,也应该是易宁和她的父母来处理。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好好跳舞,不要成天想着偷懒。” 嘉南把身体压向地面,她一边压腿一边听着沈素湘的话。 被绝望堵住了口鼻,像在不断溺水,不停下坠。 她想要带着易宁逃跑。 可她们哪里也去不了。 大雪中,她们看到了从铁轨上的火车,驶向未知的远方。想象它进入漆黑的隧洞,穿过荒野,没有目的地,一直开下去,开进春天里。 易宁走不动了,她很瘦,嘉南勉强可以背起她。 路上很安静,没有别的人,别的声音。嘉南听不见易宁的呼吸,她像死了一样。 嘉南慌张地回头,没留心脚下,绊着砖头摔倒。背上的易宁滚了出去,砸在雪里,脸朝下,迟迟没有动。 嘉南爬过去,费力地把易宁抱起来,无助地哭了。 易宁的睫毛在风雪中发颤,双手勒住嘉南的背脊,把脸埋在她怀中不愿意再抬起来。 雪越下越大,要把她们淹没。 找到她们的是柳曦月。 柳曦月平常太严厉,嘉南对她又敬又畏,无路可走才选择把易宁的事情告诉她。 柳曦月选择相信嘉南的话。 文化宫是她的筑梦塔,她不允许有人玷污。 柳曦月背靠柳家,要查清楚唐俊这个人对她来说并不难,她第一时间处理了唐俊,将他辞退,通知了易宁的家长,协商解决这件事。 柳曦月找到嘉南:“这件事到此为止可以吗?” 嘉南低着头,“为什么他不用坐牢?” 唐俊应该被送进监狱。 “你应该清楚,易宁自己不想这件事被大家知道。”柳曦月说。 当初嘉南说要报警的时候,易宁不愿意,所以她们才没有去警察局。 易宁的家人也不愿意事情闹大。至于柳曦月,她不想让文化宫名声受损毁于一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考虑。 唐俊走了,易宁退出舞团,风波已经平息,事情就此过去。 作为局外人的嘉南又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做不了什么。 柳曦月看重嘉南的天赋和身体条件。到目前为止,易宁是她最中意的学生,嘉南排第二。 易宁必定要走,嘉南得留。 柳曦月对嘉南说:“这件事你做得对,如果没有你,易宁的情况只会更糟。同时我希望你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作为奖励,我承诺你十万块钱。” 嘉南几乎立即反驳:“我本来就不会到处乱说。” 柳曦月更加满意:“我说了,这十万是奖励。” 她给这笔金额加上了另外的条件,“如果你年满十八岁还留在文化宫,就能拿到这笔钱。” 十万只是柳曦月随口吐出的数字。 十万,或者二十万,对她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可对一个孩子来说,是笔巨款,非常大的诱惑。 何况嘉南的家庭条件不好。 “你有天赋,身体条件又好,天生就该跳芭蕾舞。 “嘉南,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