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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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么喵喵叫着,很没气势,于是方啼霜调子一转,开始学狗叫:汪汪汪!汪!汪! 那恶犬又是一龇牙,继续竖着尾巴回应他,一猫一狗简直是吵得不可开交。 旁观的裴野被他们吵得有些头疼,于是干脆把小猫儿往地上一放:你要和它吵,便留在这儿同它作伴吧。 方啼霜刚一落地,顿时就怂了。 仔细瞧了瞧,那拴狗的绳子好像也没那么结实那犬儿力气又这么大,指不定一会儿就会扯断了狗绳冲过来将他咬死。 方啼霜权衡利弊,终于还是怂巴巴地猫到了裴野的身后,然后哀声撒娇:喵呜喵呜~ 紧接着,他还很谄媚地蹭了蹭皇帝崭新的靴子。 等裴野将他抱起来了,小猫儿顿时又恢复了战斗力,扭头朝着恶犬那边又开了火:汪汪汪! 裴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还要吵吗? 方啼霜立刻就怂了,很轻很温柔地哼了一声:喵呜~不吵了。 裴野见这小猫儿不再叫唤了,这才抱着他,在惊天的狗吠声中踏入了太后的寝殿。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皇帝撑腰的小猫儿:汪汪汪!(趾高气扬) 没人撑腰的小猫儿:喵呜喵呜~(可怜巴巴) 第二十七章 也叫他伤一伤心。 方啼霜的嗅觉很敏感, 还未进殿,他便闻见了殿内飘出来的熏香味。 那是一股很厚重、又夹杂着几分甜腻的气味, 方啼霜不太喜欢,只觉得很糊鼻子,让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不过说到底他从前也就只是在外头廊檐下蹭蹭地龙的暖,还没有胆子往这殿里头钻过,故而进殿之后,便很好奇地在皇帝怀里向四处张望。 直到杨松源尖细的嗓音吊起, 小猫儿吓了一跳,这才老老实实地把放出去的目光收回来。 侍立在太后身边的杨松源一俯身,说了句废话:太后,圣人来了。 太后的目光稍稍一动, 随后她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 裴野缓步上前, 而后微微躬身道:太后万福。 太后受了礼, 面上不禁莞尔, 朝着皇帝点了点头,而后才退回到主位上坐下。 裴野也不用她安排,兀自在她下首挑了个位子落座。 太后看着他慈笑, 像个寻常人家的母亲般温柔开口:说起来, 咱们母子二人也有许多日都没见了, 六郎近来身子可好些? 托太后的福,今岁开春之后,孤身子爽利多了。 她叫他的亲昵小名,可他却唤她冷冰冰的一声太后,太后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了, 但她面上却仍然笑意不减:那是好事啊, 想是这身龙袍的贵气很养人。 说完她的目光又徐徐然落在了皇帝怀中那小猫儿身上:这小猫儿近来倒是圆润了不少, 要是叫先圣人瞧见了,只怕又要抓它去减重陛下从前不是不喜这些小猫小犬的吗?今日怎的有闲情逸致玩弄起这小猫儿来了? 这小猫儿有救驾之功,想来至少也还算得上是一只忠猫,比之那些知面不知心的身边人,还是这无知狸奴更叫孤放心些。 太后面色稍凉,紧接着又微微叹了口气:想是荣登德那黑心奴伤了陛下的心了,这还真是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个先圣人身边的老人,怎么会做出这般背主弃德之事? 她顿了顿,而后继续道:收留刺客、意图谋逆,实在是死上百遍都叫人难以泄愤好在陛下福大命大,平安无恙,不然哀家就是一道去了,也无颜面面对你阿爷。 太后这话说的泫然欲泣,把方啼霜都看的呆了,若非是他亲耳听到过这贵妇人私下里说的话,知道她心里存了害皇帝的心思,还真要被她这一番肺腑之言给蒙骗过去了。 裴野面上淡淡的:太后不必自责,也是孤识人不清。 太后抽出绸帕,在眼角点了点,顿了半晌后哑声道:那三郎三皇子,虽是罪大恶极,但陛下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呀,他心思直、脾气躁,心里哪里放得下那些弯弯绕绕的脏东西?想是被人蒙骗了也未可知。 三哥的为人孤当然是清楚的,裴野眼里是冷的,语气也是,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孤坐在这个位置上,更不敢包庇他,律法上如何写的 ,便就如何处置,这就不劳太后忧心了。 太后心里一凉,却不是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废物三皇子。 律法上谋逆之罪是要处以极刑的,即腰斩于市,可这三皇子再蠢再坏,也好歹是他血亲的兄长,要他的命,裴野竟连眼也不眨一下。 她从前只以为是裴野年岁尚轻,又不善表达,但心里到底是会念着点旧情的。 可过年时那一遭变故荣登德伺候他的时日不短,三皇子就更不必说了,二人虽有些不对付,但也是一间学堂里、一位老师教出来的孩子,少说也一同玩闹过、嬉戏过。 如今想来,这小皇帝乃是面冷心也冷,是个捂不热的白眼狼。 太后膝下无子嗣,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多做考虑,如若裴野不听话不识趣,其实也还有个蠢笨些的怀亲王 不等她再仔细琢磨,只听那裴野又开了口:椿烨,把那两盆薄荷草呈上来吧。 是。戚椿烨应声退下,随即又端着两盆薄荷躬身上前,然后将其摆在了桌案上。 那两盏瓷盆洁白如玉,仔细瞧来,那瓷白中还泛着点釉青,这样的珍品并不多见,拿来做花盆不免有些可惜了。 而相较之下,那瓷盆里头所栽种的薄荷草,便显得有些寒酸了。 这白瓷盆可真是漂亮,太后微微眯了眯眼,只是哀家这眼睛是一年愈坏一年了松源,那上头栽的是什么? 回太后,杨松源答道,种的是薄荷。 薄荷?这寒冬腊月里,也难为能种得活,太后说完,调子忽的一转,只是这到底是贱草,哪里配使得这样贵重的花盆呢? 阿娘此言差矣,猫儿既喜欢闻此叶,又很喜欢吃,裴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哪里就是贱草了呢? 他忽然这样亲切地喊她阿娘,太后心里不免咯噔了一声,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薄荷草、小猫儿难道是当初那件事,他都知道了? 她心里虽然已经乱了,但太后到底是太后,面上依然很沉得住气,她笑了笑:六郎说的不错,是哀家草率了,此物既得御猫的喜欢,那自然也不能算是俗物。 孤从前憎恶这小猫儿,不肯亲近,以至于到如今才知道,这小狸奴原来最好这一口,裴野笑了笑,语气温和的就像真的只是在和她闲聊,说起来也蹊跷,这薄荷草连芙蓉园里都不见人种,怎么偏偏会生在孤那最怕猫的生母院里? 太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眼里连一丝一毫的笑意都不见了:那么久远的事儿了,皇帝怎么还记得呢?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像是很惋惜:贵太妃周氏那日夜里遭那小畜生惊吓,不幸一尸两命,也是她福浅命薄,那樟脑草许是宫人们种下驱虫的,哪里会想到竟招致了猫儿来害了她呢?到底是自个的命数 陛下,过去了早就过去了,您如今已然是继承大统成了新帝,绮月她呀,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还纠扯这些做什么? 见裴野一直不说话,衬得她像个心虚的唠叨鬼,于是太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音量徒然升高:难不成,你还要疑我这个含辛茹苦将你带大的阿娘吗? 裴野淡声道:儿子不敢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多与阿娘说说话、交交心,哪里就是要疑阿娘了?若非是太后娘家人有心扶持,这把龙椅,孤一个小儿,怎会坐的如此稳当? 他此言正合了太后心中所想,可他把话都自顾自地说干净了,太后哪里还有话可讲? 于是只好风平浪静地再与他推拉几句,便将这来者不善的小皇帝送走了。 裴野走后,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似乎是觉得这屋子里有些闷了,坐榻上的贵妇人忽然有些胸闷,她抬一抬手,而后道:把香熄了,开开窗子,闷得慌。 杨松源立即去照做了。 微风挟着雪腥味吹进屋内,顿时冲散了这屋子里沉沉的熏香味。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吃了口热茶,这才将方才那一口气缓过来了。 太后杨松源有些担忧地问,可要奴婢去请位太医过来? 不必大惊小怪,太后说,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指不定要以为哀家这是心虚到六神无主了。 她顿了一顿,紧接着又道:裴、野,倒是哀家轻看了他,竟让他不声不响地扳倒了一个荣登德,还追究起了当年的事儿,他这是想做什么,废了哀家这个太后,再追封他那个命贱的生母吗? 她全然没了方才裴野还在时的那副好脸色,撕开了那高贵端庄的表象,下头藏着的是不加掩饰的怒意。 杨松源缩了缩脖子,劝慰道:太后息怒,圣人他才多大啊,哪里敢有这样大的主意?想是那崔阁老背后教他的 崔阁老?你是真蠢还是假笨?太后打断他,就算荣登德那事儿有他在背后教唆的功劳,可他前朝的手能伸到后宫来吗? 太后现下简直是一口怒火堵在心头,出不去,也下不来。 杨松源虽然才在太后身边待了六七载,但到底是从她还是皇后时跟过来的,再加上先帝患病之后,踏足后宫的次数更是愈发少了。 寂寞夜里,他与太后推心置腹的日子数都数不清,所以很知道关于裴野生母的这桩事儿。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就更不明白太后为何会为这事这般上火了: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当初的人证物证也早已入了土,即便是圣人心有疑窦,那也是和尚的脑袋没法儿。 太后默了默。 她倒也不是怕这事儿东窗事发,这都是死无对证的事了,对她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她只是生气,气这亲手养大的儿子竟敢这样对她说话,这样不服管教、以下犯上。 杨松源是最了解这太后不过了,只转念一想,便懂得了她上火的缘由,正要出言再劝慰一番,却听她忽的又开口问道:松源啊,那两个孩子在大明宫待的怎么样了? 还没机会调去御前,杨松源诚然道,不过安顿得不错了。 让他们找个机会,把那白毛小畜生弄死。 杨松源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说那小猫儿。 他既不服管教,叫哀家生了气,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那哀家便摔碎他的小玩具,也叫他伤一伤心。 杨松源颔首: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臭皇帝,又捉弄我! 天光乍破, 橘金色的日光从皇城半边的天际徐徐抬起,又斜斜地撒向大明宫一角的假山造景上。 公公找我何事?曹四郎头微低, 一副恭顺模样。 杨松源冲他笑了笑:先给咱们鸣鹤道个喜你报仇的机会终于到啦。 曹四郎先是一愣,而后面上流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随即他抬头道:请公公指教。 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太后让咋家在你与枫灵中选一人,知你报仇心切,咋家这才选了你, 你可千万别让咋家失望啊。说完他又轻轻拍了拍曹四郎的肩。 曹四郎心头浮跳出了几分激动情绪:公公且说。 是这么回事儿,那日那猫儿随圣驾到咱们清宁宫请安,谁知它竟和咱们犬爷拌起了嘴,喧喧闹闹的, 吵得太后很是头疼, 说到这里, 他面上的笑意便冷了下来, 可哪有让畜生这样狂妄的道理呢? 曹四郎紧了紧拳头,眼中泄出了几分愤怒来,但这却不是为了他所效忠的太后, 而是为了自己那可怜的小弟、他最亲近的霜儿。 进宫前阿娘明明叮嘱他要保护好霜儿的。 可是他却, 他却。 所以咱们太后的意思是杨松源忽然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干脆就造一场意外,让那小猫儿早日下去陪先帝算啦。 鸣鹤,杨松源又开口道,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这么简单的事儿, 你是能做到的吧? 曹四郎虽然心里知道此事并不对劲, 但迫于压力, 还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杨松源揉了揉他的发顶,很温柔地说:那你也放心,把事儿做的干净些,太后和咋家总是会尽力保全你的,可倘若事情败露,你也只管把错都应下,只说是为了小弟报仇便是,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那一家六口人,就是太后,那也没法子庇佑了。 说完他又不动声色地觑了眼曹四郎的神色:太后那儿还需咋家伺候,咋家就不在这儿久待了。 曹四郎此时已然冷静了下来,热着脸寒着心对杨松源道了一句:公公慢走。 杨松源临行前又冲他一笑:乖孩子。 他走后,曹四郎便靠在那嶙峋的假山之上,那些坚硬的凸起刺得他后背生疼,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不是傻子,当然可以听出杨松源临走前那段话里额外的含义。 双儿现下可是正得圣宠的御猫,先不论诱害它的难度,这事本就很难做的干净,所以若要让枫灵动手,难免要连累太后。 可他不一样,他和双儿本就有杀弟之仇。 即便到时候事情败露,太后那边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至于他的家人他到时人都死了,哪里还能知道家人的下场?全凭太后有没有良心罢了。 可他若是不肯干,太后弄死他的父母兄姊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所以他除了硬着头皮应下以外,也着实是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