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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拙摇摇头。“我并非独自一人。”他说,“警夜人与我同行。” “警夜人?!”叶芝震惊,“因为凶手有可能是秘术师,所以警夜人出动了,是这样吗?您卧底苏格兰场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段非拙压根没思考什么卧底不卧底,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他满脑子只想赶去阿伯丁,抓住那个杀害露丝的凶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冒出了一种荒唐的念头只要能将凶手缉拿归案,即使他的身份曝光也全无关系。 “我会小心的。”他冲叶芝笑了笑。 从叶芝的表情来看,他显然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放心。 “阿尔,去帮我打包行李。”段非拙疲倦地说。 阿尔双目圆瞪“主人,我跟您一起去!” “你留下。这次可不是去乡间旅游。” 阿尔鼓起腮帮子“我知道您是要去抓捕凶手。我虽然帮不上您什么忙,但至少能照看您啊!” 段非拙摇摇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没法向你母亲交代。” 阿尔仍想抗议,段非拙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我明天启程。”段非拙说,“叶芝先生,我不在伦敦期间,能麻烦您监督阿尔的功课吗?” 叶芝立刻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表面上是督促阿尔学习,实际上是看着他不让他乱跑。以那小子的冲动,没准会偷偷跳上一辆火车直奔阿伯丁。 “交给我好了。”叶芝笑了笑,轻拍阿尔的后背。 “对了,我没有适合参加葬礼的衣服。”段非拙蓦然想起这件事。 “我家店铺里有几件。”阿尔说,他想努力为主人做些什么,“只要我和mama说一声,她肯定愿意连夜为您改好尺寸。” “那就拜托你了。” 那天晚上,段非拙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眠。他就那样望着窗户,倾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呃,小子,”石中剑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节哀顺变。” 段非拙没有答话。 “你确定要跟那个警夜人一起去阿伯丁吗?万一他发现你的身份……” “没关系,石中剑。”段非拙低声说,“在裴里拉庄园,我也和他一起行动过,不也没暴露吗?我们只是去查案而已。我不使用秘术,他怎么看出我是秘术师?” “唉,这可说不准,”石中剑有些沮丧,“有时候一句无心之言就能暴露秘术师的身份。学习过奥秘哲学的人看待世界的方法和普通人不一样。” 段非拙默然不语。他现在根本无暇思考这种问题。秘术师还是警夜人,有那么重要吗?只要能将凶手缉拿归案,秘术师和警夜人合作又何尝不可? 他就这样盯着窗户,直到东方泛白。天亮后,雨依旧没停,甚至下得更大了些。乌云低垂,天色晦暗,像是上天都在为无辜死去的人而哭泣。 阿尔一早就来到他家,带来了一件全黑的礼服,款式庄重,剪裁考究,用料上等,或许是维柳夫人店铺中最好的服装之一。 段非拙在他的帮助下试穿了礼服,尺寸没有一处不妥帖合适。维柳夫人说只要在店里量过一次尺寸,店铺就会永远记录他的数据,此话果然不假。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读过约瑟芬·铁伊写的一段关于英国裁缝铺的话流行会改变,王朝会衰落,寂静街道上的马蹄声会变成千万辆计程车的喇叭声,但史泰西与布列克裁缝铺仍然秉持一贯的从容与干练,为从容与干练的绅士们量身制衣。注 “谢谢,阿尔。”段非拙脱下礼服,让阿尔为他装箱,“等我回来再跟你母亲结账。” “这不急的,主人。”阿尔噘着嘴,仍在为主人不肯带他一起去阿伯丁而生闷气。 吃过索然无味的一餐(不是阿尔的烹饪技术欠佳,而是吃东西的人心情沉重),段非拙拎起行李箱和装有石中剑的布袋,直奔国王十字车站。 透过车站透明的天顶,他可以看到外头阴沉的天空。雨水敲打着玻璃,声音被车站中鼎沸的人声盖过。 上次段非拙来到国王十字车站,是和律师林恩先生一起来的。当时他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希望和对世界之都伦敦的好奇,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但这一次他故地重游,却是为了去参加一场葬礼。他甚至没心情去“那座著名的站台”圣地巡礼。这里曾经是梦开始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对过去生活的一种告别。 段非拙很轻松就从摩肩接踵的旅客中找出了Z。他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想不注意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倚在站台上,面朝月台方向,拄着一把黑色雨伞,行李箱搁在脚边。许多从他身旁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回头端详他,好几个人甚至为此撞上了墙。 段非拙朝他跑去。 “来得挺准时。”Z说。 火车很快进站了。艾奇逊小姐为他们订了一等舱的车票。一等舱位于列车后部,乘客不必受火车头喷出的煤烟的困扰。 他们坐在宽敞的包厢里,眺望窗外的站台逐渐后退。列车驶离国王十字车站,朝北方轰鸣而去,雨水打在玻璃上,形成一道道蜿蜒扭曲的水痕。 起初,段非拙和Z只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对坐。Z手肘搭在窗台上,托着腮,盲眼向着窗外,像是在倾听雨声。要不是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美人听雨的光景倒可以说是如诗如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