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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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根触须断开,余下的无数黑雾把自己团在了最里面,如同一颗硕大的黑球挂在了树梢上,半点都不理会谢忱山了。 谢忱山难得有这般怔愣的模样,盯着这挂着的黑雾看了半天,方才放声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有趣的事情。 他摇着头,翻身下了树。 进了门,只见赵客松昏倒在床边,而那只鸮则是单只脚踩在他的心口上。那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把少年给踩醒,眼见着佛修进了门,那只鸮默然飞起,远远停在了原木上。 谢忱山与那只鸮对视了一眼。 鸮毛不知为何炸开来。 淡定的鸮,炸开的毛,似乎是处在两个极端。 谢忱山无声无息地笑起来。 他朝着鸮轻声说道:看来我赌对了。 谢忱山把赵客松给扶了起来,灵力顺着他贴合的掌心传入少年的体内,把那紊乱的体内环境给调和了一下,引导着那差点窜出丹田的金丹回到了原位,方才松开了力道。 赵客松懵懵睁开眼,嘴边的血痕还没有擦去,但见眼前出现了佛修的身影,便下意识叫了一句:大师,方才 方才,佛修镇静地说道,什么事也没有。 谢忱山取着手帕给赵客松净脸。 赵客松迷迷瞪瞪地坐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窗外。 那门窗已经都被大师给打开了。 赵客松一眼就望见了院子里古木上挂着的大黑球,那可当真是显眼,甚至到了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地步。 赵客松咽了咽口水,去问无灯:大师,那院中的 究竟是不是魔尊? 谢忱山背对着他,似乎是在拧干沾血的手帕,声音含笑传来:是魔尊。 赵客松抹了把脸。 他觉得从前对魔尊的种种想法都要裂开了,什么时候那冰冷无情的魔尊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这,这看起来不就像是在使脾气吗? 原来这魔,当真是有情绪的。 赵客松有些恍惚地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那毫无动静的黑球,心头莫名有道声音在小小声地说着。 从无情,到有情;从嗜血,到克制。 这般种种的变化,不正是在说明,那魔物当真是一点、一点在学吗? 树梢挂着的黑球似乎是随风摇曳了片刻,骤然露出了两点猩红。 那两道猩红饥.渴地盯着谢忱山的背影,风声中仿佛传来了利齿摩擦的动静,片刻后又平息了下来。 谢忱山取着帕子重新出了门,走到了树下,望着那黑球,平心静气地说道:魔尊,人要是受伤的时候,是会让朋友帮忙包扎的。 猩红眨了眨。 无数触须黑雾之中,两点猩红翻找了下,好不容易才找出了那根断开的触须。 那这样的伤势,早就在那瞬间就愈合了。 猩红愣了愣,然后凶残地再度扯断。 于是在那颗毫无动静的黑球里,慢吞吞地伸出来一根可怜兮兮,惨遭蹂.躏的触须,怯生生地递到了佛修的手中。 赵客松趴在窗户看着那毫无意义的互动,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抱着鸮小声说道:大师奇怪,那魔物也奇怪。 以那魔尊之能,何须包扎? 鸮安安分分呆在赵客松的怀里,宛如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鸟兽,呆萌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九千更新get * 大家晚安! 之前的留言错别字啥的,这几天会找时间改一下,最近有点忙来不及回,就统一么啾一口! 第37章 云雾滔滔,仙气飘飘。 这一处山脉中殿宇环绕,气势磅礴。又有灵兽进出,修士落云,种种法器各显光彩,令得这片盘踞的灵山极为威严深远。 各路修者进出间,便是一场盛大的修仙宴会。 孟侠随着师尊御剑而来,待到了此处,师尊自然有该去的去处,而孟侠则是落后些,与其交好的那些修者说说话。 那自然是慢了些。 无灯不打算来? 孟侠被问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了。 他还未回头,便在这看似沉稳的嗓音中听出几分上扬的意味。 听着便知道是哪位。 您觉得他会来吗?孟侠转身,先是作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数,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一身白袍的白术微蹙眉头,那鸿云长袖袍乃是特制的法器,衬得这位合体期大能很是飘飘出尘,若是再脚踩祥云,怕是当即就要驾鹤西去的典范。 孟侠在心中嘲弄了片刻。 倒也不怪他为何心生恶感,盖因孟侠这性格嫉恶如仇,总归是直了些。 修仙之人,对于恶意会比善意觉察得更快。 白术那张在外头向来是严肃正经的脸露出些许沉吟,皱眉说道:无灯与你说了些什么。 孟侠心平气和地说道:老祖,这场道会怕是要开始了。 其拒绝的意味流露于表。 他态度看似平静,可其中剑意勃发,锋利异常,分明命剑并未出鞘,已然锋芒毕露! 白术并未拦他。 待他入了内里后,跟在白术身后的洗心派师侄被气得横眉竖眼,忍不住说道:师伯,您怎给他留这般大的面子?哪怕他是万剑派宗主的关门弟子,可他那样的态度着实气人!他怎敢在您的面前摆着这般架子! 哪怕是元婴修者,却万万比不上一个合体期的大能! 往日老祖也不是这么的脾气呀! 白术若有所思说道:莫要理他,时辰到了,且进去罢。 这般盛会,乃是百年大会。 说是百年,实则开期不定,或是百年,或是三四百年,借有可能。 端看当时各门各派的决意罢了。 一旦召开,那自然是修仙界的盛事。 无数修仙者奔赴前来参与盛会,久而久之,被受邀者,便成为了一道衡量的门槛。 不上百年大会者,那般光彩的经历便稍显逊色。 大会之中,自然是一等又一等,修为不同者,便有不同的层次。 白术这般大能,参与的道会自然是最高等。 这百年道会若是当真只有外界传闻,只是这般,那这些老祖大能也不必亲自出门,前来道场。 百年道会,其实也是在给这些大能一道幌子。 何时开,为何而开,只待他们来定。 云端道场上,有着无数莲台。 朵朵绽放的金莲煞是耀眼夺目,如同璀璨的日头。可在入座大能的威慑之下,又显得有些暗淡了些。 无数气息磅礴的大能入席,高坐在云端之上。 待白术坐下,便只余下一个空位。 有把苍老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道:无妄那秃驴不来? 万剑派的宗主徐长天呵呵笑了一声,有些嘲讽地说道:那你倒是去华光寺把人给拎出来。 有人笑道:别是给打出来了。 与无妄那护短的秃子有什么好说的? 那矮子是矮,道行却是不浅,你们谁敢与他匹敌? 笑话。 这些修为强横者聚在一处,与世间常人倒也没什么不同。 仇怨爱恨,互为依托。 休要妄言。 洗心派那头,坐着的除开白术外,却不是掌教白昭伯,而是一位气息几乎觉察不到的垂垂老者。他那长长的胡须几乎要耷拉到了膝盖上,胡子花白,瞧来似乎没有几分仙气。 白术对他的态度,却很是尊敬。 他称呼这老者为老祖宗。 洗心派的老祖宗,光是这把上千的岁数,就要强过在场的所有老祖。 便是装,也是得装出几分敬重的模样,便也都安静下来。 二百三十四年前,天门有了异动。 洗心派老祖宗却不是个爱虚言的,待道场中静下,他便已然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分明极其低沉缓慢,却仿佛每一个字都敲在耳边。 当时,百年道会召开,尔等在座,一同决议要趁此时机,寻求打开天门的法子。一百五十年前,借由观心镜,洗心派算得那机缘,落在沧州。故而那些年间,各大修仙门派,都曾派出人手赶往沧州。 洗心派的老祖宗重提这旧事,意义不明。 最终,是华光寺撞见了这份机缘。 于是便也有了闻名修仙界的无灯大师,谢忱山! 您重提这茬,不是为了翻旧账罢?无妄那老和尚今日没有与会,就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有那高高低低,如同是在吟唱般的声音说着话,如同是仙乐在耳,令人战栗。 谁又惧了无妄? 无妄最是护短,那小和尚在他身旁待了百年,怕是不舍了吧? 好说,这些年,洗心派除了提到那机缘在沧州之外,却也没提过其他的话吧? 每一道声音响起,都致使道场周围的云雾翻滚,仿佛是无法承受那话中的力量。 白术淡笑起来。 他的资历在道场中排不上头筹,可碍于他洗心派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同的。 白术道:如今我们已然寻到,两百多年前那次异动,乃是由魔尊所引起。魔尊,便是诸邪污秽之果! 此话一出,道场寂静。 唯有万剑派宗主沉厚的声音刺破这片寂静,冰冷地说道:白术,你何出此言? 修仙界与妖界,魔域一直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并没有所谓的要讨伐妖魔,诛杀邪恶的做派。 盖因三族之间,其实也并没有所谓的正与邪的说法,不过都是在天道底下讨生活,倒也没有谁强过谁去。 哪怕魔域横空出世了魔尊这么个邪物,只要他不进犯,那便是相安无事。 可此刻白术剑指魔尊,就不是那般轻易能了的事! 诸邪污秽之果,可不是区区一个魔族可以概括得了的因果! 洗心派老祖宗淡漠地说道:两百多年前,天门异动的同时,沧州也曾出过事。只不过那时候,诸位的目光都放在天门上,倒是少有人关注到人间区区一个州的小事。 他这话里暗含的讥讽,让有些人微微蹙眉。 只不过碍于说这话的人乃是洗心派的老祖宗,那就只能强忍住。 那时,沧州晦气丛生,过于旺盛,也因此,晦气集结之地,有女有感而孕。他道,过一百五十三天之数,那女子诞下了一子。那胎,便是魔尊。 短短五十字内,却赫然揭露了一桩不为人知的往事! 同时也是令诸位震惊的大事! 什么?魔尊? 有感而孕? 两百多年前,沧州?那是何人去处置的? 怎会半点消息都不曾传出来? 在那些惊讶的絮语中,白术平静地说道:是华光寺,道嗔处理的。他应当处置得很妥当,只是天道如此,非是人力所能改。 此子依旧活了下来。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现在叱咤大世界的魔尊呢?! 合.欢派掌门梅如玉朗声笑起来,声音清脆如玉,吐息之中又有淡淡香味,那一颦一笑皆是动人。 洗心派说了这般多,可不是来给我们讲古的吧?那还不如直接划下道来,说个明白。便是这魔尊是天道有感而孕,乃是晦气所诞之子,那又如何? 当诛! 洗心派老祖宗突地睁开眼,那苍老幽深的眼眸如亘古不化的寒冰。 冰凉到了极致。 天道有感,自该顺天而为。晦气乃不祥,所诞之子更为诸邪污秽之果,由他容纳这世间污秽,再行了断!如此,方才有可能,阻止这晦气蔓延的未来,重启仙界天门! 白术闭上眼。 而这份机缘,恰恰落在了无灯身上。 广夏州的大河城,有两家包子铺最让人喜欢。 一家在城北,一家在城东。 城北这家是甜的,城东那家是咸的。 所以爱吃甜的,便总爱跑城北那边去。 说是包子铺,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摊子,看起来是两兄弟在维持着生计。 这两人却是别有不同,一个长得好看,一个长得普通;一个爱笑,一个不爱笑。 这铺子,便是那位爱笑的普通郎君,与那位不爱笑的俊美郎君一同支撑着。 在最初的时候,那位不爱笑的郎君,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胆小的,压根就不爱往那里去。 所以生意总是不怎么好。 可那爱笑的郎君似乎并不介意自家兄弟的影响,反而总是在无事闲暇的时候,坐下来与那不爱笑的郎君说话。 都是些极其普通的事情。 指着街上的行人说笑,指着地上的蚂蚁赞叹,指着天上的云雾说今夜有雨。 细碎,平凡,普通,寻常,就像是每一日都在默默流动的岁月。 有胆大嘴碎的人,便去问:你家这大郎,是脑子有问题?在他们眼中的大郎,长得好看是好看,出彩是出彩,却着实渗人,也不会说话。 那爱笑的,长得普通的郎君,便笑着说道:他不是有问题,只是学话慢了些,有些怕人,还请多担待。 日子久了,有人觉得他们可怜,便在他们这处多买了些。 也有的觉得这不过都是些平常人,也不再害怕那不爱笑的郎君,反而直率怼上来要这要那。 在这些寻常烟火气包裹中,不知是从哪一日起。 这个多少钱? 两,文。 极其刻板,却也缓慢的嗓音响起来。 那老熟客不过是照着往日的习惯问上一问,待略等等那不会出现的回应后,便直接去里头寻那爱笑的郎君要包子。 岂料 老熟客抬头,看到一只伸到他面前的,苍白有力的手。 耳边是那重复的话语。 两文。 那老熟客眼前猛地亮起来,掏出十文钱拍在那掌心,扯着嗓子吆喝着:谢郎,谢郎,你家傻大个会说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