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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 在薛兰令看来,越是没有良心的人,越可能有着非同一般的良心。 正因为良心全部积压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所以世上的每个人都得不到黎明达的良心。 有琴弘和说:“这就让我很失望。” 薛兰令道:“你如果实在想做,大可以现在继续去找个借口,也不必总是想着要为我做事。” 有琴弘和却摇了摇头。 他的确想检阅黎星辰皮囊之下的隐秘,却也并非全部都是为了薛兰令做事。 “这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多得是,”他说,“我见过有人将藏宝地图刻在亲生儿子的背上,也有人将秘籍藏在自己的肚子里,当然,最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一个毒医。” 他提到这个毒医,脑海里便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丝毫毕现,清晰深刻,当真是终身难忘了。 他笑道:“他给自己的徒弟隆了一对这个——”有琴弘和双手罩在胸前,悠悠继续,“为了藏匿自己精心培育的两只母蛊,甚至逼迫他的徒弟学女人说话、做事,还为徒弟相好了一门亲事,好继续研制他的毒蛊。我找到他时,他们两个都疯了。” “一个高声叫着‘我一定会研制出天下间最毒的蛊’,一个又哭又笑已分不清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实在可怜。” 然而他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不见任何怜悯。 甚至可以说,他表现得很有兴趣,似乎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也想尝试一二。 薛兰令漫不经心地听罢,淡淡道:“黎明达不可能对黎星辰做这些事。他喜欢明玉灼,那个女人死了,他只会把黎星辰保护得更好。” “明玉灼”这个名字,这样的三个字,有琴弘和并不陌生。 他听到明玉灼时,也就随之沉默。 阴暗的窄巷里安静了许久。 有琴弘和道:“也是,如果明玉灼后悔了,那也许我们都见不到黎星辰。”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想笑,“她如果后悔,那她就会掐死他,把黎明达的所有指望都毁灭掉。” “可黎星辰还活着。”薛兰令语声清冷地做了结尾。 黎星辰还活着,意味着明玉灼最终也没有后悔。 意味着她在走到生命最后的那一刻时,依旧不愿意放弃那条路。 她坚持着走到了尽头,走到黑,走到不能再回头。 她也许后悔了,又或许根本没想过后悔。 尽头的风光也不知道够不够绚烂、璀璨,值得让她一条路走到黑。 有琴弘和想起过往种种,不免叹息。 他说:“爱情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他说这句话时,薛兰令的目光正好落在一旁漆黑的檐角上。 阳光也嵌在那上面。 可漆黑就是那么黑,无论阳光怎么去温暖融化它,它也不愿改变它的本质。 薛兰令的声音很轻。 “所以永远也不要爱。也许血浓于水,也会反目成仇,也许出生入死,仍会背弃兄弟。这天底下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别人’,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自己。” 有琴弘和一怔。 他们彼此沉默了片刻。 有琴弘和忽而问:“你会想见明玉坠吗?” 薛兰令轻轻笑了:“如果她还有胆子,还有命来见我,那我会见她的。” “可她不敢见我,也不配来见我,她也不想见我。” 有琴弘和也扯出个笑容,他伸手搭在薛兰令的肩头,凑近了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见到了,你打算对她说什么?” 薛兰令便配合着回答:“我什么也不会说,因为她不敢来见我。” - guntang的阳光洒落而下。 他抬起手,只勉强遮住一点灼人的光。 段翊霜就站在门前。 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又为什么站在这里。 但很快他就将事情想得清楚。 因为他看见了薛兰令。 他看到薛兰令从阴影中慢慢走到光里。 衣摆绣着的金线华丽且亮。 他目不转睛地看他。 每次凝望时,他都觉得自己在将薛兰令仰望。 等薛兰令走过来了,他便向他走近。 然后腰侧就被一只手所揽住。 薛兰令将他半揽在怀里,笑着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打算做什么?” 薛兰令道:“我想四处走走,看一看这座城里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段翊霜问:“你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 薛兰令答他:“这世上或许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但绝没有这样古怪的‘凶手’。” 段翊霜了然:“你觉得凶手可能是在复仇?” 薛兰令垂眸看他片晌,轻声道:“他一定是在复仇。” 长街,死寂。 如若浔城不曾遭遇这场剧变,也许如今仍是人来人往、接踵擦肩 热闹非常。 也许酒肆茶楼里仍会有数不清的高声谈笑。 但如今他们走在这里,只觉得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原来一座城也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像是已经死了。 道路两旁的摊位上已经蒙了尘灰。 落过细雨,陈旧的便显得黏腻,颜色更深一些,新蒙的都薄薄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