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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晋觉得方未的那个反应好像是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大人……”另一旁不知道躲哪去的于宋飘了出来,举着手像是个上课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我,我能不走么?我想留在这。” 他对重九的称呼又从“你”变回了“大人”,想来刚刚那点变故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重九没有看他,而是蹲在地上,手指沿着阵的外延划了几道,又在阵中的某几笔上添了点,这才起身看着剩下半截的于宋。 先前于宋躺在石头下时,闭着眼睛听见的话确实说的就是他。 他强行从石头下出来,扯断了下半身,如今半飘在空中,看着重九苦笑了一下:“虽然这破了点,基本上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但是我不想走了。外面的世界变得太快,快得让我觉得即便我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就我这样投胎下辈子也是个残疾,不如就待在这,跟——” 他回头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总归是家人。” “你不是不记得她了么?想起来是家人了?”方未问。 于宋摇摇头:“不记得了,但既然是这个房子里的,应该不会错。” “不记得还这么认定?就不怕这是个陷阱?” 于宋迷茫地看着方未,他不明白方未这话从何谈起,他虽不想自暴自弃,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身上都没有什么可被别人惦记的东西。 他自暴自弃地想了一通后,觉得虽然大家不熟,但马上就要分开总得说声谢谢。然而嘴刚张开,周围突然开始晃动,似乎那场泥石流还不够将这个村子毁掉,非要再加一场地震才足以赶尽杀绝。 更奇怪的是,于宋明明已经没了下半身,他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鬼也跟着一起晃动,身形不稳地险些跌倒在地上,连带着头脑也跟着混沌。 意识朦胧间他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当初他死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整个世界都在晃动。而他,就在那个瞬间,被收到了个小匣子里,很窄,几乎将他压成薄片。 他当初跟着重九去书店的时候,曾经偷偷照过镜子。 他当时的模样不太好,却也能从那张面不全非的脸上看出仅有一点原本的痕迹。 他记住的东西很零碎,其中或许有些是生前,有些是死后。 刚脱困的时候,他还能记得些生前的事情,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在这世间存在的时间越久,记忆就越模糊,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他混乱的记忆就已经不足以让他将生前死后区分出来,甚至没办法靠着仅有那点东西他拼凑出自己的一生。 所以他不想走了,他觉得既然就要散了,不如散在自己家,即便现在这里已经不能称作为家。 然而这些想法都只是他想的,就像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早,这么惨,甚至家破人亡。 周围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头脑归于混沌前,他依稀又听见一丝极细的猫叫声。 他心中一惊,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声音从何而来,然而他眼皮上好像画了个秤砣。 看来时没办法帮上忙了,他想,这次可能是彻底死了吧。 - 空间的崩塌往往是瞬息间的事情,在于宋晕过去的同时,方未顺手提了一下,没让他遂了心愿直接消散在这层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的空间里。 水鬼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定下的契约上栽跟头,他被阵束缚着不能动,身上流出的东西越来越多,浑身肿得像是个充满了水的气球,却怎么流都流不完。 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急,终于在一片水草落下时,压在了阵中的某个字上,束缚住他的力量弱了。 水鬼作为当事鬼第一时刻感觉到了异样,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咧开嘴,低声笑了起来。 第 44 章 ◎出来了◎ 顺平县自从那次闹了天灾后一向风调雨顺,尤其是这几天,天干净的像是水洗了一般,独留一个大太阳挂在上面明晃晃地烤人,若不是因为这里所处地理位置较高,气温较低,这么个烤法满县城的人出门就成了人干。 路江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到了顺平县后没有丝毫停顿,顺着山路往南溪村开去。 方向盘旁边放着的手机,机械女声在播报完最新路况后一个卡顿,手机发出滴的声音。 陆江瞥了一眼,说:“带充电器了没,手机快没电了。” “哦,带了。”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后,从座位中间伸过来一只手。 那只手不大,指甲剪的很秃,圆圆的指肚捏着个银色的充电宝。 路江瞥了一眼:“线呢。” “哦哦,线,有。”那只手缩了回去,又是一阵窸窣声,不多时路江旁边多出了好几根数据线。 路江看了眼,指了指其中一根:“这个,插上。” 路江明显心情不太好,而且距离目的地越近心情越糟糕,说话的口气也越差。 身后那只手勾动了半天没碰到手机,实在没办法,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才成功给手机充上电,之后又畏畏缩缩地回到了后排一言不发。 路江见此心情更不好了。 说起来这事儿他一大早还在别墅待得好好的,跟余辛调侃几句后,心情很好的接了花店新送到的百合。 他不太喜欢花香,但鉴于他作为唯二留守人员,不用跟着大部队出去遭罪,怎么想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所以在抱着颜色各异的百合,去满屋子换花的时候,还难得地哼起了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