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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微闭着眼,额间浸出汗水,双手攥住锦被,神色尚且冷静。全嬷嬷绕过屏风,在她耳旁低声说道:“太子爷在外头候着,小爷跟在一旁,还问老奴能否进来瞧瞧,甚是担心您呢。” 太子妃紧蹙的眉心松开好些,睁开眼,眸光柔和万分:“元宝不是刚刚睡下?” “是,外襟散散披着,鞋子没穿正,太子爷没舍得说教,亲自系上了。”全嬷嬷笑道,“您可要用些劲儿!主子们都盼着呢。” 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一门之隔守着她,此言胜似慰藉,同人参补丸没什么两样,太子妃眼底的光亮愈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 没听见额娘的叫喊声,弘晏有些发慌。 上一世没有弟弟meimei,没有结婚生子,孤身一人对此毫无经验,却也知道生产是趟鬼门关,何况医疗不如后世的古代? 给太子妃的扫描虽一日不落,也没有发现“不顺难产”的红箭头,历史上的额娘还有好长的寿命,但他还是怕。 太子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就差踱出残影,弘晏抿着唇,虚弱地开口:“阿玛,别晃了,再晃就要不行了。” “……”太子脚步一停,怀疑这个不行指代多义,又觉得单他自己误解,想了想吩咐左右,“拿椅子来。” 于是父子俩排排坐,掌心紧贴膝盖,坐姿颇似后世的小学生。 弘晏见他爹照着学,为排解压力,忍不住开始唠嗑:“儿子出生之时,阿玛是何表现?” 太子一时被问住,陷入回忆之中。 心态不一样,压力不一样,期待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如今的他更为担忧,更加记挂福晋。一时间感慨万千,心下酸甜,只这话不能同元宝说,元宝不懂。 “是何表现?孤……就是那般表现。” 弘晏噎了一噎。 压力没排解,天儿被聊死了。 忽然间,太子妃略微高声的痛呼传出,在安静的夜晚很是突兀,听得弘晏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唬得太子眉眼巨颤,心漏跳一拍,便见元宝皱着包子脸,一字一句地严肃道:“神女教我医术,其术包罗万象,接生的活儿不在话下,或许帮得上忙。” 说罢就要往里冲,太子:“…………” 何柱儿站在一旁,闻言面色空白,差点跌坐在地;三喜临门不逞多让,恍惚间,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接、接生? 太子三步并作两步,拎起儿子扛在肩上,可怜弘晏毫无心理准备,整个人横成了一字形,圆脸朝天,两腿还在半空乱晃。 里间接生的有条不紊,外间等候的鸡飞狗跳,直到皇上身边的李德全,还有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急急踏入正院,瞧见这副场景,登时目瞪口呆:“……” 太子妃娘娘不是发动了吗? 太子爷和小爷怎的要打起来了?? 弘晏委屈了,生气了,正要批评太子胜之不武,额娘还在等着他呢。哪知大总管和太后的人恰恰到来,恰恰见到他丢脸的这一幕! 这下,接生的计划泡了汤。弘晏很快落了地,揉揉僵硬的面颊,幽幽望了太子一眼,违着良心夸赞道:“您臂力神勇,是我前行路上的榜样。” 随即转过身,镇定自若地向李德全等人解释,“这是我同阿玛特意商议的礼节,为给额娘祈福,大总管不要见怪。” 太子:“……” 李德全:“……是,是。” 大总管此番前来,专为传达皇上关怀,以便第一时间报喜,太后的贴身嬷嬷也是同样的目的。虽对祈福礼节有着疑问,听闻太子妃一切顺利,李德全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笑模样,和几位主子一道等待喜讯。 于是外头重归寂静。弘晏端端正正坐上椅子,把手贴在膝盖上,紧张情绪经过这么一打岔,误打误撞地缓解许多。 太子时不时瞅一眼儿子,神色复杂万分,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庆幸。他实在不敢想象五岁孩子接生的场面,若让汗阿玛得知,那还得了?再然后,是不是要撰写《产后护理》《接生的一百种秘诀》了? 离不离谱另说。 若真到那一步,倒不如让他替了元宝…… 谁也不知太子爷的脑瓜子想些什么。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一瞬间,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正院,伴随阵阵惊喜的喊声:“生了!生了!是个健康的小格格!” 压抑多时,心弦骤然一松,无尽的激动漫上心头,连带着眼眶有些酸涩。 他有嫡亲meimei了。 弘晏飘飘忽忽站了起来,眼眸晶晶亮,扬起一个纯粹的、孩子气的笑容,想同亲近的人分享喜悦,扭头发现太子不见了人影。 “……”弘晏茫然,阿玛不是同他排排坐着么? 李德全喜气洋洋,笑眯眯地给他解惑,“太子爷迫不及待去瞧小格格了,小爷可要一起?奴才也该回乾清宫报喜喽。” 心说他爹可真快啊,弘晏忙不迭地点头。 …… 小格格出生没多久,裹在大红襁褓里头,哭嚎几声像是累了,小手握拳抵在嘴边,睡颜安稳,睡得很是香甜。 太子看着女儿,凤眼柔和,唇边含笑,过后脚步不停,就要往产房走去。抱着格格的全嬷嬷掩上襁褓,连忙出声:“爷,太子妃安睡了,里头尚未清理干净。待熏好香,换一床被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