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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病弱王爷后 第6节

    薛妙把余下的点心碎屑尽数撒进池子,拍了拍手,循着管事说的方向去寻温泉池子。其实不难找,地下有温泉流经,地上的草木就是绿的。

    薛妙踏进殿门,越往里走,热意越明显,绕过十二扇花鸟玉屏,薛妙要寻的温泉池子便在眼前。

    水汽氤氲,帐幔缓荡,薛妙蹲在池边探手进去,泉水温热舒服,薛妙拨了拨水面,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水泡一泡时,忽听背后传来脚步声。

    薛妙回头。

    楚烜只穿着条雪色寝裤,□□着上身,披散着头发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薛妙怔愣了一瞬,而后脚下一滑,当着楚烜的面“噗通”一声掉进了身后的池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这么狗血=v=

    第007章 温泉

    池水不深,刚刚没过胸口,薛妙在里面挣扎着咽了几口水,扶着池壁站稳。她浑身上下都已浸水湿透,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头发丝儿还滴着水,扒着池边可怜兮兮地看着楚烜,好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屏风外,常旭听到动静就要箭步冲进来,被楚烜阻止,“是王妃,去外面守着。”

    吩咐完常旭,楚烜对拂冬道:“给王妃取身干净的衣服。”

    安排妥当,楚烜踩着池边的玉阶进了池子。为了方便,工匠在修凿池子的时候便沿着池边在底部凿了几个矮凳形状的凸起,好让人坐着。楚烜靠着池壁坐下,阖目养神。

    薛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楚烜的下一句话,趴在池边侧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那我呢?”

    楚烜没说话,殿里安静得只剩下泉水流动的声音。薛妙放下一只手臂拨了拨水,觉得有些无聊,便也学着楚烜的样子闭上眼睛。

    池水温热,泡得人浑身舒展,睡意悄悄爬了上来,不多时薛妙就当真睡了过去。

    耳边没了不安分的响动,楚烜睁开眼,透过氤氲水汽看向薛妙。她这两日染了风寒,鼻子不大爽利,此刻睡着了便无意识地微张着嘴呼吸。许是因为衣服沾了水贴在身上不舒服,两条细白胳膊从衣袖里伸出来,玉笋般的手指搭在池边,指尖透着淡粉。莹白肌肤沾了水愈发显得白净,面上被水汽蒸出层红晕,几缕湿发贴着脸颊。睡得毫无防备。

    “王妃……”拂冬捧着衣服站在屏风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屏风后,楚烜敛眸,收回视线,出声让拂冬进来。

    殿内充斥着水汽,到处雾蒙蒙的,整块白玉筑成的池子里,男子阖目靠着池壁,距他不远处,女子趴在池边静静地睡着,气氛静谧安然。拂冬站在池边,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叫醒薛妙。

    薛妙其实没睡熟,隐约听到拂冬的声音,她颤了颤眼睫,慢慢找回知觉,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拂冬如蒙大赦,将衣服放在池边的矮榻上,拉薛妙上来。

    薛妙换好衣服,侧身坐在矮榻上,拂冬站在她身后拿布巾给她擦头发。

    薛妙的发丝细软黑亮,如同上好的锦缎。拂冬心中暗自感叹,王妃虽自幼便流落在外,但养大她的人家仿佛对她极为疼爱,让她身上并没有寻常人家女子cao持家务的痕迹,肌肤娇嫩甚至更胜许多生活精细的贵女。

    薛妙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视线飘啊飘地就飘到了楚烜身上。

    虽在床上躺了近八个月,醒来后又常常与汤药相伴,身板失了过去的硬朗,但楚烜到底有二十多年练武的底子,身板依旧挺拔,除了肤色苍白病气了些,身材并不孱弱。他靠着池壁坐着,池水淹过他半片胸膛,水波漾漾,映着他胸口苍白的皮肤,竟是比一旁的玉璧还要白上几分。

    薛妙目光上移落在楚烜的脸上,只见他脸部轮廓棱角分明,五官深邃,鬓若刀裁,本该是太过锋利的长相,偏又生着一双桃花眼,中和了多余锋利感。又因在病中,敛去昔日锋芒,多出三分隐约病气,便如蒹葭倚玉树,真正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薛妙看着,越发庆幸楚烜自病后便深居简出,少有露面,时日久了,宝京善忘的贵女们也就记不太清秦王楚烜的模样,否则就只冲着这张脸和楚烜如今这公子世无双的气韵,这个便宜也轮不到她来捡。

    幸好,幸好。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如实质,楚烜睁开眼,恰好对上薛妙直勾勾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庆幸有欢喜,竟然还有渴望和……贪婪?

    许是泡得久了,楚烜感觉池水忽然烫起来,热气熏得他有些微的口干。楚烜不动声色地拧眉瞥向薛妙。

    偷看被抓到,薛妙有一瞬的心虚,然而也仅有一瞬。她想起那些曾经对楚烜虎视眈眈的宝京贵女,飘忽了的视线又坚定起来,当着楚烜的面光明正大地看他。

    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她不能吃,看一眼还不成吗?

    楚烜曾被许多不同的女子看过,然而她们都只敢偷偷看,向这样看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且脸上还写着“无辜”二字的,薛妙是唯一一个。

    楚烜忍无可忍,站起身出了池子,连身上的水迹都没擦,径直进了偏殿。

    偏殿里,常旭守在外面,楚烜在里面拿布巾擦着身子,擦着擦着,他忽然想起为何会觉得薛妙刚才看他的眼神有几分熟悉。

    庆幸、欢喜、渴望、且……贪婪。把那点庆幸去掉,薛妙看他的眼神浑然就是常旭养在军中的那只狼犬见到rou骨头的眼神!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薛妙看着满桌的荤菜,忍不住向楚烜投去不解的眼神。

    楚烜没看她,常旭代为解释。

    “王爷说王妃定是想吃rou了,特地吩咐厨房做了这些菜,给王妃解馋。”

    ……

    误打误撞泡了小半个时辰的温泉,薛妙身上舒畅不少,染了风寒以来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翌日早早醒来。

    薛妙坐起身,窗外鹅毛大的雪花飘飞,檐上的琉璃青瓦被雪掩盖,处处雪白,映照得天色一片雪亮。

    拂冬从外面进来,带来一阵清冽的风雪气息,她舒了口气,站在火盆边烤去身上的寒意,上前为薛妙挂起床边的帐幔,噙着笑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庄子里的梅花都开了。管事的说王爷王妃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来,王妃要不要去看看?”

    薛妙当然要去。

    拂冬伺候薛妙梳洗完,从柜子里寻了件红底白边的披风为薛妙披上,塞了个鎏金小手炉在她手里,这才同她一道出门。

    先皇后爱梅,庄子里到处种着梅树,品种各异,一夜之间次第开放,粉白红妍,映雪而绽,幽幽梅花冷香乘着风雪送至鼻间,清冽怡人。

    踏雪寻梅是件极雅致的事,薛妙没那个雅趣,她就是单纯看个漂亮,没一会儿就看够了,拉着拂冬蹲在地上滚雪球。

    楚烜出了前堂,满园盛放的梅花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薛妙,她穿着件荼白高腰襦裙,裙摆上绣着大片红梅,身上披着件红底白边的披风,蹲在雪地里,小小的一团,像是刚化形的小梅精。

    小梅精余光瞥见楚烜,扔了手里滚到一半的雪球,跑了几步踏上步廊。到了楚烜跟前,还未来得及说话,先偏头打了个喷嚏。

    看她刚刚在雪里玩得欢快,也不知到底记不记得自己还是个染了风寒的人。楚烜淡淡瞥了眼薛妙身后的拂冬,对薛妙道:“风寒好些了?”

    拂冬自是不敢说话,薛妙却还笑得出来,“快好了,方大夫不是说我底子好?”

    一句话说完,薛妙忽然伸手抓住了楚烜的手,稍稍感受了一下,放开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道:“总算有一回凉过了你。”

    说话间方时安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听到薛妙的话冷笑一声,道:“他那是快死了的人,手当然凉,你要想比他凉,那还不简单……”

    楚烜要在温泉庄子住上些时日,以防万一,方时安这个大夫自然要跟着过来。不过他昨日去处理私事去了,刚刚才到。

    方时安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薛妙摸了摸鼻子,悻悻一笑,接过拂冬递来的手炉,转头看见满园的梅花,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对着梅树流的口水,拐着弯儿试探道:“我在书上看过,梅花可以酿酒,做点心,做粥,等果子熟了还能腌渍成蜜饯,吃法众多……”

    管事在人群里听着,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薛妙仰着头对着梅花露出那样的神情。别的女子即便没有踏雪赏梅的雅兴,也会掩藏着真实想法,附庸风雅。这位王妃倒是十分……真性情。

    薛妙的意图太明显,楚烜自然不会听不出,他没顺着薛妙的意思说话,而是问她:“哪本书?”

    薛妙只是找个借口,哪里真的就有这么一本书让她不止看过还记到如今。薛妙随口杜撰道:“约莫是……《食梅录》……”

    “谁人所著?”楚烜又问。

    薛妙答不上来了,心道楚烜约莫并不舍得这园子里的梅花,她并不强求,正要打消这个念头,却听楚烜已经在吩咐管事:“着人摘些花瓣送去厨房。”

    当天中午薛妙就吃到了梅花汤饼。

    这道“梅花汤饼”是前朝一位隐士研制的吃法,讲究的是“眼前不见梅,却处处不忘梅”。摘取新鲜的白梅,入水浸泡,加入适量檀香末,待到一个多时辰后,用这带有梅花香气的水和面,再将面做成精巧漂亮的梅花形状,用提前熬煮好的鸡汤将梅花面片煮熟,就得到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梅花汤饼。

    薛妙吃得欢喜,楚烜对她的态度隐约透着纵容,管事的便找到了讨好楚烜的法子。

    先皇后在时,每年都会带着庄子里的人取新鲜的梅花蕊心雪存储起来,待来年泡茶喝。后来先皇后仙逝,庄子里年年储雪的传统却传了下来,管事的便将这雪水起了出来,给薛妙煮水泡茶。于是接下来的半月里,薛妙日日餐花饮露,过足了隐士般的风雅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楚烜:总觉得养了个女儿。

    第008章 兄长

    梅树下的雪还没化干净,远处驿道上,恭贺西胡国新君登位的使团回到了宝京城外。一行两月有余,众人还需进宫,将出使西胡国的大小事宜对着皇帝交代清楚。

    队伍在城门外停下,各家行李交由仆从先行带回家中。

    浅绯官袍的正使看着各家仆从压着行李离去,捻须对身旁一人道:“行舒去时轻车从简,现在倒成了我们当中行李最多的一个。”

    他身旁的人五官朗正身形颀秀,着浅青官袍,腰绶八銙瑜石带,正是齐国公府的大公子薛衍。薛衍笑道:“都是些小玩意,买来讨舍妹欢心,让徐中丞见笑了。”

    使团出发离开宝京的时候,薛妙已经被认回齐国公府将近一个月,徐裕自然听说过,略有所思地颔首不言。

    到了宫中,奏完大小事宜,皇帝留下了此番出使西胡国的正使御史中丞徐裕,薛衍及其他人便先行出宫。

    薛衍才进了府门,仆从一路小跑着将公子归家的消息传到了后院,苏氏和薛锦妤放下手里的锦缎,疾步出了院门,在中庭迎到了薛衍。

    “阿娘,meimei。”薛衍远远见到她们来接自己,大步上前,笑着打过招呼,往二人身后看了看,不由拧了下眉头。

    苏氏没注意到薛衍一闪而过的神情,她沉浸在薛衍的归家的喜悦中,又一眼看出他瘦了些,不无嗔怪道:“便说让你莫要跟着去,西胡国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薛衍向薛锦妤投去求救的眼神,薛锦妤笑着觑他一眼,挽着苏氏的胳膊提醒道:“阿娘,天这么冷,大哥只穿着官袍……”

    “是阿娘大意了,我儿快去换身暖和的衣裳再来说话!”苏氏果然不再念薛衍执意要跟着使团去西胡国的事,连声催他回去换衣裳。

    ……

    薛衍回到自己院中,稍作梳洗,换上群青色暗绣云纹圆领袍衫,接过仆从递来的玉珏系上,薛衍忽然想起方才只有苏氏和薛锦妤出来迎自己,却没看到薛妙,随口问道:“方才怎么没见到妙儿?”

    赵源给薛衍整理衣袍的动作一顿,悄悄抬眼窥看薛衍的神情,低声道:“公子不知,二姑娘已不在家中了……”

    “什么叫已不在家中?”薛衍面色一顿,盯着赵源追问。

    赵源心知薛衍的性情,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把赐婚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包括苏氏和薛锦妤在其中搅和的那些事,最后道:“二姑娘已经嫁到秦|王府一个月了,就连三朝归宁都没回来……”

    赵源话音未落,薛衍已甩袖大步迈出房门。

    主院西次的暖阁里,苏氏和薛锦妤正说笑,却见薛衍掀帘进来,一脸的怒气冲冲。

    苏氏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仆从招惹了他,从容地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道:“这是怎么了?”

    薛衍直直站在苏氏面前,仔细打量着苏氏的神情,好像要看透她一般。须臾,薛衍阖了阖眸子,看似平静地问苏氏:“妙儿去哪里了?”

    没想到他会开口先问薛妙,苏氏怔了一瞬,脸上的笑意散了个一干二净,沉声道:“是谁同你说什么了?”

    薛衍没想到苏氏听他问完的第一句话竟是去苛责将实情告诉他的人,他压着怒气道:“母亲以为他们不说就能瞒住我?即便今日没有人告诉我,明日、后日,总有一日我会知道,待到那时,母亲又要如何?责怪我不该追究自己亲生meimei的去处?”

    “还是说,母亲以为我该不闻不问,即便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妙儿才十五岁,那般天真藏不住事的性情,母亲怎么忍心让她嫁给秦王?妙儿流落在外十五年,母亲心里难道对她就没有些许的愧意吗!怎么能、怎么能……”

    逼着薛平昱去求皇帝的时候,苏氏就料到薛衍知道内情定会生气,早在心里做了准备,只是没料到薛衍会如此怒意盎然。薛衍从前对苏氏最为孝顺,如今却为了一个薛妙大声质问她,还有老夫人,因为薛妙出嫁的事至今对苏氏和薛锦妤都没有好脸色。

    苏氏想着,冷笑一声,道:“要她嫁给秦王的是陛下,难道你要我齐国公府阖府上下为了她一人去抗旨不成?便真如你所说,这桩婚事我确实插手其中,又如何?她若不嫁,嫁给秦王的就是锦妤……”

    “如若当初嫁过去的是锦妤,你今日也会这般质问于我吗!”

    苏氏诡辩,薛衍一时被问住,怔然看向薛锦妤,却见薛锦妤面上两行清泪,低声哭道:“大哥不要怪阿娘,要怪就怪我吧,祖母骂得没错,是我不知感恩,是我不是东西,只想着自己这才求着阿娘让爹爹去求陛下,不知道陛下铁了心要把薛家的女儿嫁给秦王……”

    见薛衍因薛锦妤的话面上浮现几分犹豫动摇,苏氏在一旁趁机道:“老夫人当日便骂过了,当着阖府的面,里子面子都没给锦妤留,你今日又来责问……却不想想,锦妤以为自己要嫁给秦王,白绫都挂上脖子了,难不成你们要我看着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女儿生生吊死在我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