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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媚 第61节

    贺兰莺霁颜而笑:“不全是跟jiejie学的么?”

    林昀熹曾闻林千金琴棋书画诗酒茶皆不俗,偏生她在宋思锐身侧只学点皮毛,加上失忆,更是忘了个干净,若非常见晋王府兄弟点茶分茶,估计连好坏高下也未必能辨别。

    因不确定对方是否知晓她忘事,她含糊其辞:“寄人篱下,我再无此闲情逸致。”

    “苦尽,甘自来。”

    贺兰莺柔柔浅笑,自点了一盏。

    林昀熹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唇齿间香凛持久,味甘醇厚。

    热茶入腹,暖意扩散,视线相触,均有亲厚笑意,无端滋生出说不清的亲切感。

    不多时,店小二端来各式菜肴,如套三宝、梅花汤饼、鲤鱼龙须面,脆炸玉兰球、江干绣球扒竹荪、决明兜子、扒广肚、清汤鳆鱼等菜式。

    林昀熹平日在外用膳,宋思锐多半会照顾她口味,以河海鲜为主;此番贺兰莺请客,点菜尽是京华风味,反倒令她觉着有些新鲜。

    她夹向盘中的整鸡,意外发觉鸡看上去完整,实则无半根骨头;皮rou剥离后,内藏了一全鸽,同样已剃去骨头内脏;最后鸽腹露出一只装满海参丁与香菇丝的鹌鹑,奇趣之极。

    贺兰莺莞尔:“自从jiejie去年带我来此地品尝过这道奇菜,我便念念不忘了一整年……”

    林昀熹收拢惊讶神色,强笑:“嗯嗯,是啊!此菜得先剔骨,后将三禽身腿套好,刀工火候同样讲究……”

    她胡诌几句,唯恐说多错多,决定来个“食不言”。

    贺兰莺进食姿态优雅,食量极小,每道菜只夹上两箸,爱吃的便多加一箸,害得林昀熹对着满桌美食直流口水又不好意思多吃。

    这感觉,如同她初次被邀请到宴席上与谢家姐妹陪坐时极其相似。

    她暗下决心,改日定要拉上宋思锐同来,关起门,痛痛快快吃一顿!

    ···

    临近未时,桌上菜肴犹剩大半。

    林昀熹暗暗扼腕——这位棠族小郡主真是暴殄天物啊!四海之内多少人温饱不全,她像尝味道般吃个两三口,不怕遭天谴吗?

    贺兰莺浑然未觉,笑问:“jiejie,咱们不如到衣裳铺子瞅一瞅?据闻东城攒绣斋的选料和做工最为出类拔萃,不知现下还是不是?”

    林昀熹想起巧媛给她的字条,确有“攒绣斋”之名,连连点头称是。

    看来,贺兰莺的功课比她充足多了,她完全无须担心挑错地儿。

    心存此念,林昀熹迅速抛下“没吃饱”的不满,整顿衣裳,与外间等候的萧一鸣等人汇合。

    计算路程,只隔了半条街,她们放弃马车,选择步行前往。

    萧一鸣曾奉宋思锐之命前来取东西,很快将二人领至攒绣斋前。

    铺内布料琳琅满目,成衣精美华丽,流露的贵气让普通百姓不敢靠近。

    伙计一见萧一鸣,笑得如吃了糖:“萧大人,好些天没见,丰采更盛呐!”

    店中姑娘们频频回望,闹得萧一鸣满脸窘迫——说得他这万年光棍像常来给女子买衣裳似的!

    掌柜闻声出迎,却见落在后头的两位丽人,忙赔笑脸招呼。

    “哟!林姑娘!小的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霎时,店内十数双眼睛不约而同觑向门口,空气瞬即静谧。

    但见身量高挑的少女相携而入,纤纤楚腰均不盈一握。

    彩衣女子眼睛灵动,容颜稍显平淡,装扮显然为异族人。

    而另一人玉容光华流丽,肤如泻雪,娇颜堪比春花染露,裙裳雅洁精致,顿时满室生辉。

    林昀熹从不曾到此,被热情招待,料知“林千金”乃此店常客,向对方报以微笑。

    掌柜认出她全身上下的衣裙皆出自其店,人如乐开了花。

    “姑娘比往昔清减了几分呢!当时三公子命我们按照所报尺码加急定做六十套衣裙,小的调动周边裁缝绣娘日夜赶工,比对您过去所制的稍稍偏小了些,还担心大小不对……目下见您穿着非常合身,才真安心呐!”

    攒绣斋量身订制是出了名的昂贵,许多官家女眷每月定个两三套,到宴会上一展风采,已足够攫取旁人目光。

    惊闻晋王三公子出手阔绰至斯,众人无不惊掉了下巴。

    林昀熹对行情一无所知,关注点则偏移至另一桩事。

    顷刻间,颊畔如火舌卷过,热辣异常。

    只因时隔两三个月,她方后知后觉——那家伙……究竟如何掌握她的尺寸?

    作者有话要说:  章鱼:嗯,就是用八个爪子“掌握”出来的~

    ·

    小莺莺的信,是常规书信用语拼凑的。

    喵喵喵!原计划写到林夫人登场,然而我又严重高估了自己的手速。

    解密倒计时……

    ·

    特别鸣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昜 1个;

    第五十一章

    #51

    在林昀熹忸怩未语之际, 掌柜端量她身边的贺兰莺,凭借其华贵的棠族服饰推断, 这才是今日真正的大金主,慌忙迎上,热情接待。

    贺兰莺泯去眼底几不可察的轻蔑, 迅速换上友善笑容,眼眸环顾四周,莲步至右侧,抬手触摸一叠丝绸。

    看似平淡无奇的烟紫色薄纱, 在她指尖轻佻下流淌幽然绿光, 竟随光线变化而变色!

    掌柜登时面露钦佩之色:“姑娘眼光独到!此乃小店最新研发的双色幻纱,能呈现紫和绿两种色泽,仅此两匹呢!”

    听他这么一说, 其他或娇或媚的女郎好奇张望, 更有甚者移步欣赏, 面上尽是艳羡。

    贺兰莺浅浅一笑:“林jiejie觉得如何?”

    林昀熹对此毫无研究,只觉料子别致,颜色柔雅,遂温声道:“meimei乃识货之人。”

    “嗯,那便全要了吧!”贺兰莺轻描淡写。

    掌柜猛地一拍脑门:“咿呀!请恕小的眼拙, 竟没及时认出贺兰郡主!您比起往年更风姿卓然, 小的不胜欣喜……”

    贺兰莺笑听他恭维,沿店铺内绕行一圈,选中面料有繁有简, 色调丰富,且果断作出搭配上的抉择。

    林昀熹心中惊叹,果然是和真正的林千金学过妆扮的王族郡主啊!会挑又大方……

    贺兰莺见她静立一角旁观,奇道:“jiejie没相中?”

    “我眼下光景,衣裳够穿就好。”

    她生怕掌柜发觉自己完全不在行,赶忙搬出最恰当的理由搪塞。

    不料掌柜为讨好她这“贵客”,立马圆场道:“今年开春后,晋王府的世子爷和三公子先后给林姑娘做了两批,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小店一直期待能助您继续大放异彩……”

    此言落在有心人耳中,自然认定——林千金以乐师之名进入晋王府,媚色惑人,勾得兄弟相争,最终选择了更为优秀的三公子。如今衣服首饰定不比在靖国公府时差,何须亲自下场挑选?

    贺兰莺选布料、定样式,又随女师傅入内堂更衣间量尺寸。

    林昀熹尽地主之谊,领着笙茹和一名棠族侍婢全程陪同。

    她耳力过人,一如当初在教坊待命时那般,清晰捕捉外堂数名女子的窃窃私语。

    “看来,晋王府三公子对那位……来真的?”

    “据说,连才貌双全的谢家二姑娘也败下阵来!”

    “记得曾去晋王府赴宴的孟千金说,三公子是在她初进王府当夜,从宴席上直接抱走她……貌似一见倾心呢!”

    “不过,那张脸确实……别说男子动心,女子也见之怜之!”

    “我听伯父提及,晋王爷掌控宗正寺,三公子在枢密院担任副职,协理军务,这几个月常奉圣命到周边各军营查缺补漏,相当于钦差。仔细想想,这不就是当年熙明帝君曾担任的职位?处理的,不恰恰是无上皇为亲王时所处理事务?”

    “对比起赵王世子和魏王二公子他们至今仍留在翰林院修书撰史,三公子明显是储君头号人选,圣上岂会容得他与罪臣之女如此密切?”

    “可你们看,三公子毫不避讳,还让那位萧大人时刻守护……萧大人什么身份!那可是四代御廷亲卫!竟委屈到这程度!三公子何等情深,才会罔顾前程和道义?”

    倘若往日不晓得真实身世,林昀熹大概会为各种揣测诋毁的言论而心烦。

    可她已然知晓自身和宋思锐的渊源,亦两心相印,除却为萧一鸣心痛片晌,余下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贺兰莺从试衣室出来,挪步到展示成衣的雅间,似听到外头几句交谈,柳眉轻蹙。

    她示意女师傅拿下两件带绒毛的云纹外披,低声对侍婢说了几句棠族语,悠然返回林昀熹身侧。

    大抵因林昀熹脸上全无愠色,她似乎安下了心,温言道:“阿莺今日随jiejie故地重游,很是雀跃。jiejie若有相中的衣裙,meimei赠送予你,可好?依我看……晋王府上那两位爷,不会为这点小事为难你的。”

    “谢meimei厚意,”林昀熹念及哥儿俩曾为她而针锋相对,现今总算和睦相处,不由得笑了,“晋王府上下待我不薄,我什么都不缺。”

    贺兰莺若有所思:“如此甚好。我和表哥一度为你担心,万万没想到三公子不但倾慕于你,还待你千怜万爱!jiejie果然魅力无穷尽呐!”

    林昀熹自问在崔家那日和宋思锐表现得相当克制,对于贺兰莺来说,所谓“怜爱”,或许仅源于掌柜那句话?

    她当然不能直言他们本是一对,只好推托道:“我哪来的魅力!定是因我父亲之故,三公子才格外照顾些。”

    “嗯,三公子待林家的情谊……可谓深重。”

    贺兰莺眼眸微垂,谁也无法捕获她长睫毛下划过的凛然。

    ···

    待二人带领侍婢从攒绣斋行出,萧一鸣信步迎上,见林昀熹如旧,似未受闲言碎语影响心情。

    但他放不下心,低声道:“姑娘切莫理会无知小人,一鸣为您和三公子您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林昀熹笑道:“萧大哥不必多虑,过命交情,岂会轻易受外人挑拨?”

    贺兰莺闻言,脚步微顿。

    众人沿长街缓行,路过一间门面宽敞的乐器铺子,内里筝、琴、琵琶等高悬于墙,件件做工不凡。

    眼看贺兰莺目露向往,林昀熹问:“meimei要买乐器?”

    “不,”贺兰莺摇头,“好久没听jiejie弹筝,忽而有些想念罢了……”

    “我……手受过伤,皮rou虽愈,筋骨已损,怕已无缘与弦为伴。”林昀熹语带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