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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一百呢。”舅舅说她。 舅妈在厨房里抱怨不该买鸭肠,这东西太腥,会破坏了羊rou的味儿。还说鸡屎包也不能放。 表姐说:“放火锅底料啊,我在重庆买的有火锅……” “你啥时候见老北京涮锅里放火锅底料……” “我们做成重庆火锅嘛,辣辣得多好吃。” “整天就想你自己,你爷爷不能吃辣,你姑姑也不能……” “我们家不是有鸳鸯锅,姜茂也喜欢吃辣……” 被点名的姜茂正在发微信,听见自己的名字问道:“怎么了?” “你吃辣火锅还是清汤锅?”易妁秋问她。 姜茂看见在屋檐角落忙活着燃炭的舅舅,说了句:“铜锅涮不都是清汤?”话落,表姐手里拿着一个水枪,朝她脚边泚了一下。 “你安稳点行不行,像个当妈的样儿。”舅妈又唠叨她。 姜茂低头回复了条:到了。然后合上手机去帮舅舅燃炭。 炭估计有点潮,不好燃,表姐看见他们匪夷所思道:“我服了,放煤气炉上燃不就好了?” …… 炭燃好,食材也洗切好,大家围坐在餐桌前涮rou。舅舅同她聊了些家常,问她姜豫安身体怎么样,姜茂一一回答,都说很好。 表姐这边自己熬了火锅料,弄了一个电磁炉,一会吃吃涮锅,一会吃吃辣锅。 饭后雨停了,姐妹俩去胡同里散步,表姐挽着她胳膊聊心事,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习惯在人前说自己是全职mama,她不习惯她们投过来的眼光,好像一位母亲想全心全意照顾自己孩子的这件事已经过时,已经变得难以启齿了。 也好像当独立女性被推上来的时候,全职mama莫名其妙地就被推到了对立面。她说她甚至觉得很荒诞,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爷爷父亲兄弟儿子,我们首先是家人其次才是男性和女性。现在突然间就有人站在山顶摇旗呐喊:冲啊,我们女性的时代到了!我们去推翻他们! 她说我从来都支持男女平等,但太偏激性质就变了。 她说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将来我老了,我看着自己的后代挥着大旗否定我的人生,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但我知道这种事此刻正在发生。 我偶尔又在想:能跟上时代的脚步固然是最好的,但跟不上或没能力跟上的那些人怎么办? 我甚至不敢去看一些揭露社会或人性黑暗的电影,不敢打开微博看社会新闻,那会让我绝望和抑郁。因为我觉得比起批判,我们此刻更需要赞美阳光。她说:我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创伤,然而我们又都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毫无意义地去恶意揣测,攻击、谩骂、羞辱、粗鲁地对待他人。 我认为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宣扬真善美,真善美也没有那么难,我们只要学会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了。 我有时候又觉得世界真奇怪,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互扶持,相互共存,甚至相互欣赏呢。 表姐一直慢慢地讲着,讲了很多很多,俩人准备往回走,舅舅正好出来找她们,问姜茂是住家里,还是开个酒店。如果住家里,看她愿不愿意和易妁秋挤一张床,客房的床有点小,可能不会睡得很舒服。 “住家里吧。”姜茂说。 “我也是这意思,你要实在嫌挤家里还有一张行军床……” “没事,我跟我妈挤一下吧。” “走走,赶紧走,又下雨了。”舅舅手遮住头快步往家走。 姜茂到家先脱了外套,表姐拿着一条干毛巾替她擦头发,问道:“要不要喝咖啡?” “好。”姜茂在屋里看了圈。 “你妈上去午休了。”舅舅说。 “姥爷呢?” “小树在陪着他玩着。” 姜茂推开里屋门,姥爷坐在轮椅上打瞌睡,小树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画画。小树抬头看看她,好半天喊了句:“小姨。” 姜茂也坐过去,看着他乖巧安静的脸,摸摸他头问道:“小树,你画的是什么?” “mama,”小树指着哆啦A梦,又说了一次,“mama。” 姜茂笑了笑,夸他画得真棒。 表姐也坐过来,狠狠亲了小树一口,笑道:“原来mama是哆啦A梦呀!” 小树往她怀里蹭,小手掌摸摸她脸,表姐笑道:“他是想睡觉了,”说完又看向姥爷,捂嘴笑道:“你看你姥爷的口水。” 姜茂抽了张帮他擦擦,舅舅过来把姥爷抱到了床上。她起身出来,端起桌上泡好的咖啡回了楼上卧室。 易妁秋在午睡,窗户开着,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姜茂拿了蒲团坐在窗前看雨,基因真可怕,易妁秋喜欢雨,她也喜欢。 姜茂静坐了会儿,听见易妁秋问:“怎么突然又来了?” 姜茂回头,易妁秋靠坐在床头看她。 “我爸都坦白了,”姜茂平静地说:“他说他精神出轨,他说他没照顾好我们。” “他还说别的了么?”易妁秋看她。 姜茂摇摇头。 “让我喝口咖啡。”易妁秋指着她的咖啡杯。 “凉了。” “没关系。”易妁秋接过喝了口。 “不全是他的错,我那两年经常住在医院里,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家。我当时太痛了,所以非离婚不可。”易妁秋寥寥提了两句,把咖啡杯给她,“无论对的还是错的,就让它过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