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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仪乃北方武将之女,身量高挑,又自幼与甲衣打交道,宿卫的甲衣虽与将军的甲衣略有不同,但终归殊途同归,是保护身体不受伤害的战衣,她很快把甲衣穿好,拿着自己的衣服走出来,看了又看脱得只剩下贴身小衣的宿卫,忍住笑了一下,“你身材纤瘦,与我相差无几,又面容姣好,眉目温柔,换上的我衣服,再梳上贵女的鬓发,很容易蒙混过去。” “左右我初来京都,认识我的命妇并不多,纵然是皇后娘娘也不过是远远瞧了我几眼,未必能将我的模样认清楚。” ——皇城里的禁卫可不是傻子,若是发现了她的衣服,必能推断出她乔装打扮换成宫人或者宿卫,到时候再逐一排查,很容易把她揪出来,倒不如一装装到底,让这位宿卫扮成她的模样浑水摸鱼。 第一次扮女装,宿卫面上一红,事态紧急,容不得他犹豫推脱,他接下祝仪的衣服,转身走进宫门,手速极快把祝仪的衣裙穿在身上,而后又草草把自己的头发挽了个鬓儿,金钗玉簪胡乱插/在上面,做出一副发觉事态不对想要逃跑的狼狈模样来。 做完这一切,宿卫打开宫门,双手交叠平放在身前,学着贵女端庄骄矜,向谢年舟见了礼,掐着嗓子模仿着祝仪的声音,“郎君。” 谢年舟听到声音转身,只一眼,他便狠狠转过脸,面对险象环生的宫变都面色不改的淡然此时似乎出现一丝裂痕。 “快滚。” 波澜不惊的漠然声音带着明显的嫌弃。 宿卫:“......” 好的,他知道自己与祝家女郎的差距了! 宿卫立刻消失在谢年舟视线。 祝仪忍俊不禁,“我觉得他还挺像的。” 谢年舟斜睥着祝仪,“哪里像了?” “身材呀,仪态呀,总之像个三五分吧。” 祝仪按剑跟在谢年舟身后,笑眯眯说道。 她的话似乎让谢年舟有些无语,她说完好久,前面都没有传来谢年舟的答话,她便歇了与谢年舟继续讨论这件事情的心思,打起精神应对即将发生的盘问巡视。 世家们控制了皇城的禁卫,皇城内随处可见步履匆匆的世家子弟带队而来,剑光闪闪,风雨欲来,祝仪第一次经历宫变,又是乔装打扮跟在谢年舟身后,不免有些紧张,手指拉了下头盔,把头盔拉得往下一点,遮住自己的眉眼,又微微低头,做出一副谨小微慎跟着谢年舟巡视的模样来。 又一队人快速经过,祝仪屏气凝神,手指无意间攥紧了腰侧佩剑。 “半点不像。” 前方突然响起谢年舟的清冷声音。 “不像?” 队伍消失在自己面前,祝仪才敢抬头去看前方的谢年舟。 剑拔弩张的皇城,谢年舟身着宿卫衣甲,却不见杀伐凌厉,他依旧风轻云淡,一脸漠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臣子弑君也好,王朝更迭也罢,这些能将天下搅得天翻地覆的事情对他不过是大戏开罗,而他是红尘过客,遇上了,便懒懒瞧上两眼,连评论都很吝啬。 唯一能引起他波动的,是扮成她模样的宿卫,情绪波动到让他在走完一路后,仍不忘埋汰一句不像。 祝仪的呼吸突然变得很轻。 无人注意的空档,她偷偷伸手扯了下谢年舟的臂甲,小幅度晃了晃,压低声音向他说道:“好啦,的确不那么像。” 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祝仪说完话便连忙收回手,规规矩矩跟在谢年舟的身后,仿佛刚才的亲昵诱/哄是一场错觉般。 谢年舟眉头微动。 他侧目去瞧自己的臂甲,冰冷的甲衣遇到微热的指腹,留下五个极淡极淡的指痕,夜风乍起,指痕很快消融,一如少女方才的低声笑意,突然而来,又突然褪去,尚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已消失不见。 谢年舟抿了下唇,凤目轻转,眸光有一瞬的幽深。 祝仪虽然收回了手,但一颗心脏仍在砰砰狂跳,大抵是荷尔蒙在作祟,让她有一种众目睽睽之下偷/情的刺激感,这种感觉很荒唐,但那种紧张却又禁忌的感觉真的很像,她捏了下自己掌心,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是拽了下臂甲,哪有那么多的有的没的?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扮好宿卫与谢年舟同看一场大戏。 祝仪继续跟着谢年舟往前走,很快,他们来到天子的寝殿紫宸殿。 紫宸殿乃是宫变之中的重中之重,殿内殿内皆是世家子弟当值,世家子弟把守,为首的那人显然是认识谢年舟,见谢年舟过来,便连忙下了台阶,“你怎么才过来?快,顾公魏公都在等你。” 听到这话,祝仪不免有些奇怪,世家们最重出身,谢年舟的身份是谢家旁支,世家们根本瞧不上眼的存在,哪怕“靠着”谢崧的面子在宫中当值,在世家们看来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似谢年舟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何能让顾公魏公这些世家大族的人特意等着他? 祝仪奇怪看了眼谢年舟,谢年舟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并不意外众人在等他的事情,按剑上了台阶,漠然问领路之人,“里面如何了?” “差不多了,只等你了。” 领路世家子弟像是有些怕谢年舟反悔,回头瞧了眼谢年舟身后的祝仪等人,又向谢年舟道:“你放心,此事一了,你便是谢公的继承人,未来顶替谢公的位置。” --